……但就算情況到了最壞的地步，你也不過就是守著而已。等過幾年親家見你安分守己，不用你開口，只怕也會替你過繼一個兒子到膝下，你就好好守著兒子，不一樣過日子嗎？咱們女人這輩子說到底誰不是這樣，沒出嫁時指著爹，出嫁了指著丈夫，丈夫沒了指著兒子，你看你奶，如今日子不就好過了？”

    季善應(yīng)聲回過神來，很想反駁周氏的。

    又知道她的確是為了她好，她根深蒂固的觀念也壓根兒扭轉(zhuǎn)不過來，只得諷笑道：“到了這個地步，我能不嫁嗎，不嫁就要被賣了，還要連累您被賣，我除了嫁，還能怎么著？倒是您，這些年不覺得委屈，不覺得心寒嗎，二十年的夫妻，為了這個家里里外外的累死累活，還為他生了一雙兒女，他卻一言不合就要賣了您……”

    她都替周氏委屈心寒了。

    周氏卻一臉無所謂的道：“你爹他也就是嘴上嚇唬嚇唬我而已，不會真那么做的。當初我嫁他七八年都沒開懷，他也沒休了我，如今就更不可能賣我了，你就別為我擔(dān)心了，你爹和你奶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也就嘴上厲害而已，實際心很軟的。”

    那都是因為季婆子也是周家村的女兒，周家怕周氏真被休了，會壞了全村女孩兒的名聲，讓全村的女孩兒以后都不好嫁，再四警告過季婆子，她若真敢讓兒子休妻，以后就沒有娘家可回，有什么事，也別指望娘家和族人們?yōu)樗麄兡缸訐窝?，她當初才被沒休的好嗎？

    季善又想反駁周氏了。

    被家暴了這么多年，竟然還家暴出斯德哥爾摩了，這算怎么一回事？

    然而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周氏都懦弱二十年了，她就算說得再多又有什么用，根本由內(nèi)改變不了周氏的觀念，她已逆來順受成了自然；由外也改變不了她的處境，季大山又高又壯，季婆子也尖酸刻薄，又是長輩，她縱有心反抗了，也壓根兒不是對手。

    偏偏這個世道也不可能離婚，女人只有比現(xiàn)代更弱勢一百倍一千倍的……索性只道：“總歸您以后好生保重，也好生教養(yǎng)蓮花兒和虎頭，讓他們多尊敬心痛您一點吧?！?/br>
    季蓮花對周氏雖不算尊敬，好歹還有幾分心痛，原主的記憶里虎頭卻是深受季大山和季婆子的影響，對周氏從來兇神惡煞，半點當兒子的樣都沒有的，那周氏還能指望什么將來？

    周氏見季善這次不但乖乖兒聽話了，還又跟以前一樣心痛自己了，笑得眼角的細紋就更深了，“娘都知道，會好好保重的，你去了沈家后，也要照顧好自己，好好聽公婆的話兒，娘以后若是得了空，就去瞧你……好了，娘去忙了啊，你快歇著吧。”

    待季善點了頭后，又給季善捻了捻被角，才出去了。

    卻是很快又折了回來，塞了一個荷包到季善手里，小聲道：“你爹和你奶看得緊，娘只有這點兒體己，如今都給你，雖抵不了大用，好歹也能應(yīng)應(yīng)急，你千萬收好了。”

    說完不等季善開口，已轉(zhuǎn)身出去了，待一路出了廚房后，才紅了眼圈。

    她爹竟然一分銀子的嫁妝都不給善善，她奶也不說什么，這可叫善善去了沈家后如何立足？他們哪怕把十六兩銀子的零頭用來給善善置辦嫁妝也好啊，偏偏她一個字都不敢說……

    季善等周氏出去后，才反應(yīng)過來荷包里裝的是什么，忙打開一看。

    就見是一些她只在電視上才看到過的銅錢，粗略估計有一二百枚，以季婆子連一個雞蛋都要鎖起來的作風(fēng)，還不知道周氏偷偷存了多久，又存得何等的艱難，才存下了這么些來的。

    季善的眼圈也紅了。

    既為周氏對她的一片心，更是因為想到了自己的mama，在她很小時，爸爸便因意外去世了，mama怕委屈了她，卻一直沒有再婚，還盡可能給她最好的物質(zhì)生活和最多的愛，讓她從來沒有過許多單親家庭子女都會面臨的煩惱和痛苦。

    可現(xiàn)在，她說沒就沒了，還不知道m(xù)ama得痛苦絕望成什么樣兒……

    想到這里，季善自弄清楚自己處境后，便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終于再也忍不住決了堤。

    第5章 花轎到

    一直哭到睡著的后果，就是第二日季善被周氏叫醒時，雙眼又干又痛，幾乎快要睜不開了。

    而周氏看到她又紅又腫的眼睛，則以為她是因為又要被嫁去沈家沖喜，若能成功還罷了，若不能，等待她的不定會是什么結(jié)果而傷心害怕絕望，才會背著人哭成這樣的。

    有心說些話來開解開解她，卻是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了，只能暗暗嘆息了一聲，然后擰了冷帕子給她敷眼睛。

    季善冷敷了一會兒雙眼后，總算覺得好受了些。

    周氏等她敷好了眼睛，便給她端了早飯來，不再是昨兒的白粥雞蛋，而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上面臥了個煎得兩面焦黃的雞蛋，四周還點綴了蔥花兒，看著便令人食指大動。

    “善善，快趁熱吃吧?！敝苁闲χ鴮⒚孢f給季善，心里又是一陣的難受，女兒今日就要嫁人了，她這個當娘的能給她的，卻只有一碗面條。

    季善的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來，卻沒有伸手接面，而是低聲問周氏，“您為了我這樣破費，他們事先知道嗎？”

    又是雞蛋又是面條的，縱然昨兒季大山和季婆子都同意了給她吃幾頓好的，知道周氏這樣破費，十有八九也會罵周氏的。

    周氏強笑了一下，“你爹和你奶昨兒都同意了的，肯定知道了也不會說什么。何況你今兒就要出嫁了，娘總不能讓你在家的最后兩頓飯，都不能吃飽吃好，所以特意為你做了這碗面，希望你去了沈家后，能和和美美，順順利利?！?/br>
    季善見周氏說到后面，眼淚都要下來了，鼻子也忍不住發(fā)起酸來，到底接過周氏手里的面，埋頭大口吃起來。

    這個可憐懦弱的女人真的已經(jīng)在盡她最大的能力對女兒好了，將來自己處境改善了，一定要好好回報她才是。

    吃過早飯，周氏又來回跑了幾趟，給季善準備了一大桶熱水，要給她洗澡洗頭發(fā)，“到底今兒是你的好日子，就算咱們可能沒其他新娘子漂亮風(fēng)光，至少也要干干凈凈的才是?！?/br>
    季善仍然渾身無力，本來不想折騰的，可看見桶里直往外冒的熱氣，還是沒能忍住想要里里外外都好生洗一洗的沖動，沒有條件之前，她還能忍住渾身的不舒服，眼下有了條件，便覺得自己渾身都臭了，一刻也再忍不了了！

    不過季善還是婉拒了周氏要幫她洗的好意，連mama她都在七八歲后，再沒在她面前袒露過身體，如今周氏自然更不習(xí)慣了，“您就放心吧，我雖渾身都軟得很，洗澡洗頭發(fā)的力氣還是有的?！?/br>
    周氏見她堅持，只好再三再四的叮囑過她：“若是沒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