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的有多少，如今的失望就有多少，不過幸好并不算晚，自己還有時間能補救。她從藥師手中接過一瓶藥，捏起蕭瀾的下巴，緩緩倒進了嘴里。

清涼的液體滋潤著干涸的嘴唇與身體，像是黑暗中的一線光，讓陷入沉睡的蕭瀾輕輕動了動。

鬼姑姑在旁不自覺便握住拳頭，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

藥師低聲道：“姑姑不必擔憂，少主人很快就要醒了?！?/br>
話音剛落，蕭瀾就睜開了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床頂，許久也沒說話。

鬼姑姑試探道：“瀾兒?！?/br>
蕭瀾側首看她，并沒有說話。五官未變，模樣未變，可卻像是自骨子里完全換了一個人。從一柄鋒利光寒的利劍，變成了一個懵懂未開的孩童，眼底是困惑而又干凈的，那是他先前從未有過的神情。

鬼姑姑又喚了他一聲。

蕭瀾撐著坐起來，四下看看，依舊沉默不發(fā)一言。凜冽的眉峰聚在一起，臉上多了幾分警惕。

藥師在旁道：“少主人不認識姑姑了？”

蕭瀾目光掃過他，像是正在零星的細碎記憶中搜尋著什么，最終卻毫無結果，人也逐漸煩躁起來。藥師上前想要替他診脈，卻被一把卡住脖頸，在“嘎巴”聲中，險些斷了骨頭。

“瀾兒！”鬼姑姑李生呵斥一聲，上前將他的手一把打落。

藥師踉蹌滾落一邊，彎著腰拼命咳嗽，眼前亂冒的金星許久才消散。她心里有些驚訝，蕭瀾自幼在冥月墓中長大，武功路子她自以為已經了解得很清楚，卻沒想到方才那一招，自己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蠱蟲只會讓人記憶消失，卻絕不會令其功力大增。唯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蕭瀾一直就隱藏著自己真正的實力，哪怕是在面對鬼姑姑時，也從未施展過全力。唯有此時此刻，才在茫然與恐慌下忘了掩飾。

想到此處，她的眼神瞬間陰暗下來，在鬼姑姑耳邊低語了幾句。

“你們想做什么？”蕭瀾總算說了第一句話，聲音低沉陰郁，滿是殺機。

“姑姑?！彼帋煱櫭?。

“罷了，醒來就好?！惫砉霉脟@氣，“其它事情，將來再說吧?！?/br>
藥師還想說什么，鬼姑姑卻已經走到床邊，替蕭瀾將微亂的頭發(fā)撫整齊：“想不起來我是誰了？”

蕭瀾沒有說話，本能地側首躲到一邊。

“不想問問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嗎？”鬼姑姑看著他。

蕭瀾喉結滾動了一下，重復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受傷了，藥師說你醒來之后，或許會忘記先前的事情?！惫砉霉玫溃艾F(xiàn)在看你的樣子，她似乎沒說錯?！?/br>
蕭瀾道：“我沒忘?！?/br>
“那我是誰？”鬼姑姑看著他，“你又是誰？”

蕭瀾張嘴欲言，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緊握著的拳頭上也暴起青筋。

眼見他臉上困獸之相越來越明顯，鬼姑姑輕聲安撫：“忘了就忘了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再說一遍便是。”

蕭瀾道：“我什么都想知道?！?/br>
“這里是冥月墓，你是這里的少主人，蕭瀾?！惫砉霉玫?，“而我是你的師父，將你一手帶大，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br>
蕭瀾道：“少主人？”

“這里的一切，將來都是你的?！惫砉霉玫?，“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將身體養(yǎng)好。”

“我為何會受傷？”蕭瀾問。

“自然是被惡人所傷。”鬼姑姑答。

蕭瀾又問：“惡人是誰？”

鬼姑姑道：“陸追?！?/br>
在說這兩個字時，她一直在看著蕭瀾的眼睛，直到確定對面的人并無任何情緒閃現(xiàn)，方才將懸在嗓子眼的一顆心放了回去。

“他為何要殺我？”蕭瀾聲音嘶啞。

“你是冥月墓的少主人，而他是冥月墓的敵人?！惫砉霉玫溃斑@墓xue中埋藏著無數(shù)寶藏，外頭想殺你的，可不單單是他一人?！?/br>
蕭瀾閉上眼睛，吩咐：“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一遍?！?/br>
藥師在旁看著他，覺得有些陌生，以往的蕭瀾絕對不會這樣，對姑姑頤指氣使，也不會有如此冰冷而又漠然的氣場，可她又知道，比起先前那個溫暖且謙和的少主人，鬼姑姑定然會更喜歡面前這個。

分明就是白紙一張，卻偏偏又帶著邪氣，冰冷的，霸道的，高高在上的。這樣的蕭瀾，才該是冥月墓將來的少主人，而不是滿心都是陸明玉，甚至為了那些兒女情長，想要背叛師門。

冥月墓中沒有晝夜交替，一個漫長的故事講完，就像是走完了前半生。

“你重傷初愈，別太累了。”鬼姑姑道，“先回去好生歇著吧?！?/br>
蕭瀾道：“好?！?/br>
鬼姑姑親自將他送回住處，又叮囑了幾句，方才轉身離開。

紅蓮大殿內的下人早已清換過一輪，阿魂不知所蹤，留下的人都是陌生面孔。

蕭瀾坐在床邊，閉眼調息內力。

耳邊傳來微弱的聲響，空空妙手不知從何處鉆了出來，嘿嘿笑道：“瀾兒?！?/br>
蕭瀾睜開眼睛，冷冷看著他。

空空妙手湊近：“怎么樣？”

蕭瀾道：“你又是誰？”

只四個字，空空妙手聽完卻大驚失色，幾乎是五雷轟頂：“你不認得我？”

蕭瀾與他對視許久，“噗嗤”一笑。

……

“你這混小子?！笨湛彰钍挚扌Σ坏?，伸手將他拍了一巴掌，自然是舍不得下重手的，畢竟是唯一的孫兒。

蕭瀾道：“多謝前輩?！?/br>
“你沒事就好?！笨湛彰钍值?，“此舉著實冒險，我這幾天一直提心吊膽，你娘更是恨不得殺了我?！?/br>
“我娘也知道了？她人在何處？”蕭瀾道，“還有阿魂，被關在了哪里？”

“你這大殿中的其余人尚且保住了命，阿魂可沒這福氣?！笨湛彰钍值?，“前日你那鬼姑姑派了黑蜘蛛來，將他殺了?！?/br>
蕭瀾道：“前輩?！?/br>
空空妙手還在唏噓：“身首異處，真是可憐?！?/br>
蕭瀾道：“說實話?！?/br>
空空妙手：“……”

空空妙手不服：“你怎知我在誆你？”

蕭瀾道：“我先前猜到姑姑會對阿魂下手，想派他出去做事，是前輩說在這當口貿然打發(fā)出去，反而會讓姑姑起疑心，還許諾說會替我保護他?！?/br>
空空妙手反駁：“我保護了，就不能失手？”

蕭瀾頭疼：“前輩到底將他藏在了哪里？”

空空妙手不甘心道：“在外頭，鬼姑姑是當真要殺他，不過你娘一直在盯著黑蜘蛛，聽到后便搶先一步，將人帶走了?！?/br>
蕭瀾道：“姑姑是何反應？”

“自然是勃然大怒，斷定是黑蜘蛛辦事不牢靠，才會漏了風聲，讓人逃脫。”空空妙手道，“不過生氣歸生氣，一個小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