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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來疼這個胞妹,也不愿見她神傷,但若不下猛藥,徹底斷了她的念頭,卻更是誤了她的終身。若換了平日,婁琬或會與兄長賭氣爭執(zhí)一二,畢竟爹爹雖說有意,但她的婚約將之事并未議定。然而此刻她已全然明白羅隱對她無意,心也就淡了。待到兄長喚她上前拜別了羅大哥,她的言行神態(tài)幾乎已看不出異常。只是轉身之際又看了一眼馬車,此刻她心中已無怨懟嫉妒,也沒有定要一睹車中之人真容的執(zhí)念,一眼過后,默然隨著兄長離開了。婁珩也始終不知與羅隱同行之人是誰,他此前昏迷前腦中隱約閃過的念頭再想來卻是荒誕不經,只當是自己的一時幻覺。他與羅隱以朋友論交,朋友之道在于尊重與赤忱,他自是不會去旁敲側擊地過問對方的私事。羅隱親手安葬了歐陽鐵后,心中記得大師的臨終托付,但他如今居無定所,且此去關外千里迢迢,遂將歐陽鐵的小徒兒托付給了婁珩。婁珩當即應承了下來。那青衣劍僮曾在品劍大會上露面,婁珩帶他回君山也未避人耳目,在回去之后更是大張旗鼓地為他修建鑄劍廬。一來是告知世人歐陽大師的徒兒有婁家庇護,二來待到十年二十年后,若其能成為其師那樣的鑄劍師,也能如歐陽大師一般受到武林的尊崇,屆時也無人會在他身上惦記歐陽大師昔日的藏劍了。十月十七,在歐陽鐵墓前灑酒祭奠過后,羅隱與葉子昀拜別了這位宇內第一的鑄劍大師,再次橫穿太行山后取道河北,然后趕赴關外。羅隱此趟在太原現(xiàn)身,與婁家少主人結伴同往品劍大會,更是獲得了歐陽大師所鑄的最后一把劍,在城中停駐的幾日,世人對他的關注也至為熱切。然而待到太原城中遠道而來的群豪散去,也無人敢到他的面前來刺探寶劍的下落。一來是畏懼羅隱的劍術,二來是易水盟此次在北方的威勢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世人皆知羅隱與葉子昀的交情,其人雖已故去,然而易水盟是最恩怨分明、且重兄弟情誼的,若有人想動羅隱,他們必不會坐視。也因這層關系,有人猜度歐陽大師贈劍一事是否只是假借羅隱的名義,而寶劍最終還是歸屬了易水盟,畢竟羅隱不過問武林門派之爭,要這傳說中的王者之劍何用。然而有人立時反駁說,易水盟若有意爭劍,大可宣稱歐陽大師將寶劍交與了他們,武林中誰人還敢質疑,以后更可借那號令武林的傳言名正言順的行事。但凡不被名利**沖昏了頭腦、理智尚存之人,理應明白成就霸業(yè)的是實力而非其他,而能號令群雄靠的是德望與服人之能,在危機中表現(xiàn)出的急人之難與力挽狂瀾的能力,才能讓武林中人心悅誠服。品劍大會之后,武林盟的軟弱無能更加為眾人認清,而作為北武林的領袖,飛鷹堡不但在品劍大會前人心惶惶時置身事外,而且在大會上的表現(xiàn)也暗淡無光,爭搶往生劍時竟然讓一位寂寂無名的江湖散人搶了風頭,讓寶劍旁落。此次太原群雄聚會之后,易水盟在北方也獲得了極高的聲譽與統(tǒng)治力,明眼人都已看出武林中的格局又將發(fā)生變化。他們趕往太原的一路上,耽心于俗務,也無心情留意太行山的景致。如今諸事皆了,前往長白山又是前路迢迢,于是兩人重新上路時忍不住放慢了腳步。這天在途中不記時辰,入暮后才尋了一處崖下避風處歇息。升起篝火后,羅隱仔細查看了四周,確定沒有潛伏著兇猛的野獸,就在近處打了兩只野味,剝去皮毛清洗干凈,然后拎著走了回來。坐在篝火堆前撥攏柴火的葉子昀抬起頭來,看到他拎回的野味,兩人目光相交的瞬間,情不自禁地相視而笑,都想起了昔日的往事。羅隱和葉子昀在江湖中人心目中,世上幾乎沒有能難倒他們的事,然而他們兩個大男人都不善庖廚,最初相遇之時,彼此間不甚了解,露宿野外需要動手炙烤烹飪食物,他們都給予對方十分的信任,結果卻是終生難忘的。后來經過數次嘗試,以葉子昀的聰明才智,已可以用練劍時的十二分的專注與耐心,將火候掌握到不至烤糊或是半熟夾生,抹上的調料分量不多也不少,但要說味道多好卻不見得,更不能與他們品嘗過的出自名廚之手的美味珍饈相比。終是悟到廚藝也是靠天分的,若無天分,也要長年的勤奮努力與積累豐富的經驗才行,他們忙于為俗務奔波,也非有閑情逸致在廚藝上下功夫的人。馬車雖小,美酒與調料都是齊備的,吃完自給自足的一頓后,天色已是完全黑了下來。兩人在篝火堆旁靜坐著,入夜后山中的清靜,卻忽然被不速之客打破了。遠遠聽去,來的有數十人之眾,或許是看到了山壁上映著的火光而尋了過來。待離得近了,羅隱瞥見了那群人的服飾,竟是飛鷹堡的人。許是來人也看清了羅隱的相貌,領頭那人忽然示意余人停下,一人大步走了過來,朗聲大笑道:「不想今日能在此與羅兄重逢,幸何如哉。」此人正是羅隱曾在陰陽拐二人手底下救下的那位青年。那日在山中偶遇,他對羅隱極為熱絡,然而始終未曾說出名姓,羅隱有事在身,見他說話藏頭露尾,也無意與他相交,未曾留下名姓就走了。此番相遇,卻直呼羅隱名姓,莫不是在品劍大會上打過照面?羅隱想到此處,聽著他說話的語調,心中一動,莫非他就是那個出面爭奪往生劍之人。他究竟是何人,飛鷹堡中人對他馬首是瞻,卻為何要易容改扮了參加品劍大會?葉子昀也不曾見過此人,然而飛鷹堡中人曾見過他的人卻不少,于是他早在那人走過來時,就攏緊身上的貂裘,先回到馬車上去了。那人也只瞧見了他的背影,火光映照下一身雪白的貂裘襯著如墨的烏發(fā),然而那人身量極高,行動間的姿態(tài)也絕非女子。十月的天氣,山中入夜后風大,難免寒意甚重,但練武之人并未放在心上,那人何至于畏寒至此。若非天生病弱,就是身無武功,羅隱何以會帶這樣一個人同行。他心念稍轉,疑竇暗生,然而他此刻的心思都在羅隱身上,就將此事先擱下了。當下和顏悅色地面向羅隱,笑道:「上回匆匆一別,未曾告知名姓,小弟裴琰,再次謝過羅兄的救命之恩。」姓裴羅隱雖不通曉江湖之事,也知飛鷹堡的主人姓裴。這樣的年紀,又能號令飛鷹堡的一眾高手,想來就是傳說中飛鷹堡主的獨子了吧。這位裴公子在江湖中聲名不顯,不為武林中人所熟知。他常年在堡中獨居,極少出現(xiàn)在人前,甚至不如飛鷹堡的雙護法與一眾高手威名赫赫,然而如今看來卻非甘于平庸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