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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可以看到,那么還會是鬼嗎?羅隱確實不知道葉子昀的這位「朋友」從何而來、究竟是什么,但有看不到的東西一路跟著總有違和感,于是點了點頭,問:「能否現(xiàn)身一見?」「既然是朋友的朋友,那么讓你看到也不是不可以?!?/br>一個稚氣的童聲響起,羅隱確信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葉子昀亦然,不像是此前他們直接心意相通地感應到對方的想法。一團淡藍色的光暈,圓圓的像是個蹴鞠時踢的皮球,也許是很久沒有在「人」的面前現(xiàn)身了,一蹦一蹦的像是很有些興奮:「這樣能看到我了吧?」羅隱沉默,還不如看不到。它的注意力顯然不在羅隱身上,而是圍著裝有糕點的包裹團團轉(zhuǎn)。葉子昀一笑,將包裹解下遞給了它,它歡呼了一聲,不知使了個什么法子,使其浮在半空中,所有的糕點排成一圈回旋著,然后開開心心地吃了起來。羅隱盡量讓自己忽略眼前有違常理的景象,轉(zhuǎn)而問葉子昀:「你這位朋友前些時候不是離去了嗎?」當初問過它的來歷,但彼時葉子昀神識還未歸位,解釋不清來龍去脈,那日說起這位伙伴走了,羅隱也沒有多想。「它認得出我的氣息,那時在蘇州城里,也是特意來尋我的,但我當時卻未能想起它是誰?!?/br>羅隱抓住了他話中的重點,呼吸頓了一拍,問道:「不是在蘇州才遇上的?」若是一路跟著,豈非他們之間種種親密羞恥之事,都落人旁觀者的眼中了?想到這,饒是冷靜如他,一瞬間表情也變得有些奇怪,若是落在不熟悉羅大俠的人眼中,或許還不是很看得出來,但葉子昀卻對他再了解不過,已然知悉了他的心思。「當初還在荒野中飄蕩時遇上的,我是因為死了它是因為活得太長。它一開始也不清楚自己的來歷,看到孤魂野鬼就以為是同類,后來才漸漸弄明白自己是古木幻化的精靈。那時我并無神識,等到蘇州城中重逢時也認不出它了,直到近來清醒來后才慢慢憶起前事?!?/br>羅隱聽后,默然片刻,才問道:「過往之事,你都還記得?」他的聲音不覺竟是啞了,握著劍鞘的手也不知不覺地用力攢緊。葉子昀自從清醒后,神識歸位,二十三年里的記憶都不曾缺失了半分。羅隱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明了,站在面前的依然是昔日的那位至交好友。而如今問的這句話,顯然指的不是葉子昀在世時的事,而是他也許最不愿回想的死后那一年間的事。在世人眼中,葉子昀生來就是天之驕子,一生不曾有過挫敗。他的為人及生平,完美無瑕得讓人艷羨,卻因太過高不可攀,對很多人而言,甚至無力生出嫉恨的情緒。這樣的人,死后卻成了飄蕩在世間的孤魂,被人控制役使,沒有自我的意識。羅隱一想起來,都覺得胸口窒息苦悶,而驕傲如他,又是如何直面那一段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更有甚者,醒來后發(fā)現(xiàn)原本引為畢生知己的好友,卻對自己有不同尋常的禁忌情感,甚至還發(fā)生了越軌的關系,他又是如何想的?羅隱不得而知,只知道那人看向他的目光清明澄澈,不含半點芥蒂,甚至還縱著他的性子,任由他做了那等事。葉子昀慢慢地點了點頭,目光瞬間有些飄忽而游離,然后又淡淡地笑了,「但那一年里,其實并分不清自己的處境,整個人渾渾噩噩,無知無覺,但現(xiàn)在想來,卻也慶幸愚笨若此,雖為人所役,也沒有能力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來。」羅隱覺得喉嚨有些發(fā)堵,說不出話來,于是稍稍偏過頭去,卻見那淡藍的小圓球正吃得不亦樂乎,一會兒功夫糕點已經(jīng)不見了大半,明明看起來那么小的個頭,真不知道都被它吃到哪兒去了。不過也都沒有區(qū)別吧,反正也看不出身形來。「它有名字嗎?」若是要一路跟著他們走,總要有個稱呼吧。「未曾聽它提及,想是無人幫它起過吧?!谷~子昀也看到了它的樣子,啞然失笑。「卿卿?!挂粋€聲音插了進來,它努力地咽下了糕點,勉強吐出了兩個還算清晰的音。是哪兩個字?未等羅隱他們發(fā)問,就聽它來了興致似的,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那天我在一戶人家,看到一男一女抱在一起,男的口中一直喊著這個名字。好像聽說他們在做的是動情時才會做的事,會叫這個名字也是因為喜歡對方。」動情什么它還不是很懂,但知道喜歡是好的意思。見多識廣如羅大俠與葉大俠,也一時無語。羅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臉色又黑了幾分,一言不發(fā)地掉頭繼續(xù)往前走。走出幾步后,又忍不住問道:「它是男是女?」葉子昀搖頭道:「它是草木精靈,如今并未真正化形,所以還不得而知?!?/br>這個意思是非男非女,還是可男可女?羅隱腳步頓了一下,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最后,名字還是定了下來,叫作「秦青」。作者有話要說:☆、一一、狹路相逢「有道是,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英雄不過身前之名,百年后卻向何處憑吊」說完了這一段,二胡一拉,依依呀呀地唱了開來。秦青聽不懂那唱腔,呆呆地聽了一會兒,索然無味地在端坐的青年面前飄來飄去,忽然又想起了一事,好奇道:「他說的那個人和你的名字一樣?!?/br>「是啊。」他們定下了船期,目前在江寧府逗留。秦青一路跟著他們,但凡有旁人在的地方,它都會很乖覺地隱身,除葉子昀外,再無人能看到它。曾經(jīng)懵懂無知地在世間飄蕩,吃過苦頭,也嚇到過人,后來被一個道士點化了幾句,才似懂非懂地學會了隱藏起自己。它漸漸了解到自己與「人」不同,在遇上葉子昀后,就把這個比它還呆的「異類」當作了同伴。也許就像是雛鳥破殼而出后會認準見到的第一個人,它后來雖然漸漸看多了世事,長了不少的見識,遇到過性格各異的人,但還是覺得葉子昀比較親切,也讓它有安全感。甚至是因為信任葉子昀,也捎帶地信任了羅隱這個貨真價實的「人」。秦青認識葉子昀時,就知道他是鬼,當然也就不曾想過這位同伴死前是什么人。方才說書人說的那段,是葉子昀年少時在北方結交義士、扶危濟困之事,秦青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反復出現(xiàn),卻想不到身邊的伙伴和說書人口中的那個人有什么關聯(lián)。何況,因為喜歡聽故事,一個人在人間游蕩時,常常會在茶館酒樓等地聽人說書。而說書人講的事,少說也是幾百年前的,故事中的人物,從生到死轟轟烈烈,末了加上一句嘆息,再唱上幾句。「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