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坐蓐的章晗，此時此刻仍是和陳善睿一起趕到了正堂。當(dāng)看見皇帝頒賜給孩子的竟然是一把劍鞘斑駁陳舊的劍時，她不禁心中一動，可還不等她想明白，李忠就笑呵呵地看向了她。

    “另外，皇上說了，讓趙王府上下預(yù)備預(yù)備，明日皇上就親自來看孩子?；噬线€說，要來看看今日調(diào)度內(nèi)外，有大將風(fēng)度的宛平郡王妃，還夸郡王妃不愧是當(dāng)年軍中第一智將定遠侯之女，不愧將門之風(fēng)?！?/br>
    陳善睿正盯著那把天子劍，心里想著是不是從前自己在乾清宮東暖閣看到過的那把，就聽到皇帝贊賞自家媳婦，一時忍不住生出了一種與有榮焉的驕傲。而王凌在一愣之后亦是生出了一股由衷的喜悅來，連忙應(yīng)聲稱是。等到眾人送了李忠出去，陳善昭回轉(zhuǎn)身之后就看著王凌說道：“四弟妹今天忙壞了，還是回去歇著吧。明日迎駕的事情我和四弟一塊安排?！?/br>
    見陳善睿亦是連連點頭贊同，本要反對的王凌在放松之后，突然只覺得一股難言的酸軟疲憊在四肢百骸蔓延了開來，最終不得不答應(yīng)了下來。拖著疲憊的腳步回鵬翼館的路上，她突然低聲自言自語地說道：“大嫂那孩子真是有福氣的……”

    一旁的武mama見王凌滿臉的疲色，自是無比心疼，忍不住低聲勸慰道：“郡王妃也還年輕，遲早也會有喜訊的，到時候咱們王府里頭這才熱鬧！”

    “但愿我能有這福分?！蓖趿枞滩蛔∩焓诌^去，幾乎是整個人都靠在了武mama身上，隨即才用幾乎是呢喃的聲音說道，“今天看大嫂生孩子的時候那種痛苦掙扎卻又不放棄的樣子，我真的怕得很。娘就是因為生我的時候虧虛了身體，不但沒法再有其他孩子，而且還那么早就去了，一想到這個，我就……”

    “郡王妃千萬別想這么多！”武mama想到王凌今天看似威風(fēng)八面，而且內(nèi)內(nèi)外外贏來了滿堂彩，實則心里卻想的是這些，頓時更是心中發(fā)酸，扶著人一步步往里走，嘴里卻說道，“侯爺從小就給郡王妃調(diào)理身體，您又練武強身，這身體強健得不得了呢，日后一定是多子多孫福分最大的！如今只是還沒到時候，您忘了侯爺也曾經(jīng)說過，女子還是到了十九二十的時候，生孩子方才最順當(dāng)么？”

    “mama盡知道安慰我！”

    王凌終于露出了些許笑容。然而，當(dāng)回到鵬翼館正房，又用了一碗燕窩粥后閑坐了片刻，由著幾個丫頭小心翼翼地扶著梳洗泡腳之后上了床，她雖是疲累交加，可卻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都睡不著。

    盡管陳善睿文武雙全甚是優(yōu)秀，對她也很好，而且因為從前很少在京城停留，她嫁進來的時候，他身邊就沒有用熟的丫頭，可總不及陳善昭和章晗那對視之間便能見默契的自然。而且這幾個月陳善睿不但經(jīng)常去定遠侯府向她父親王誠請教軍略武藝，也常常和京衛(wèi)諸將廝混在一起，那些歡場都是常去的，歌姬美人總是那種地方最少不了的。她并不在乎他逢場作戲，可總難免拿著和自己的父親作比較，現(xiàn)如今更常常拿著和陳善昭作比較。

    貪心不足蛇吞象，她真是奢求太多了！

    次日一大清早，盡管趙王府昨日方才歷經(jīng)了一場劫難，可是在世子妃產(chǎn)下一子，皇帝要親來探視的刺激下，上上下下一晚上緊趕慢趕，硬是將上上下下布置得喜氣洋洋，然而，街上和府里前院的血跡，一時半會卻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偣芟挠聺M面慚愧來請示陳善昭，陳善昭卻無所謂地撂下了一句話。

    “除不掉就暫且先留著，橫豎這是咱們王府親衛(wèi)勇武的標志，皇爺爺就是看見了也只有贊賞的，而在外人眼中更是功勛！”

    正因為這話，當(dāng)皇帝的小馬輦徐徐行來的時候，從馭者到隨行衛(wèi)士，全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大街兩側(cè)以及街上石板上尚未來得及沖刷洗去的血跡。于是，對于街道兩旁每隔十步就如同釘子似的站著的趙王府親衛(wèi)，人們禁不住投去了敬佩的目光。即便皇帝，亦是在下輦之際，盯著腳下那暗紅色的污漬看了好一會兒。

    “皇上？”

    聽到李忠的提醒聲，皇帝才抬起頭來，卻見是陳善昭陳善睿和王凌俱是一身禮服迎候在外。見他們以及身后那些王府親衛(wèi)齊刷刷地下跪行禮，他便擺了擺手說道：“好了，免了。朕今日是來看朕那第一個重孫，不是來看你們行禮的。善昭，你過來?！?/br>
    陳善昭聞言起身快步上前，默契地接替了李忠攙扶了皇帝的一邊胳膊。然而，發(fā)現(xiàn)皇帝嘴里說著要去看自己的兒子，腳下卻沒有挪動步子，目光反而落在了陳善睿身側(cè)的王凌身上，他便笑著說道：“皇爺爺昨日不是讓李公公捎話說要來看四弟妹么？昨日若非四弟妹運籌帷幄指揮若定，恐怕就真的要出大事了。而且世子妃在產(chǎn)房里，也是四弟妹不吃不喝一直在旁邊守著，可說是居功至偉?！?/br>
    “你還好意思說，你媳婦隨時都可能生產(chǎn)，你居然和十七郎告假之后偷偷溜去玄武湖游玩，出了事你承擔(dān)得起？”皇帝板著臉訓(xùn)斥了陳善昭一句，見人立時心虛而又尷尬地低下了頭，他微微一笑后，方才對王凌招了招手，“王氏，上來讓朕看看?！?/br>
    盡管昨日李忠前來頒賞賜的時候，說過皇帝要見見自己，但王凌不想眼下皇帝尚未進王府大門就叫自己上前。定了定神之后，她便緩步上前，隨即再次低頭襝衽施禮道：“妾宛平郡王妃王氏見過皇上?！?/br>
    “抬起頭來?！被实鄯愿懒艘宦?，見王凌依言抬頭，那張年輕的臉和自己記憶之中那個沉穩(wěn)的智將仿佛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但更多了幾分飛揚之色，他頓時笑問道，“你爹的棋藝這些年來可有長進么？”

    王凌原本還有些緊張，可是皇帝不問其他卻直接問父親定遠侯王誠，而且還是問棋藝，她頓時放松了許多，當(dāng)下笑道：“回稟皇上，家父年歲雖高，但用兵武藝妾都不及其十分之一，唯有這棋藝一項，妾就是讓三子，也常常能取勝?！?/br>
    “哈哈哈，你這丫頭倒是會鉆你爹的空子！不過，雛鳳清于老鳳聲，想來定遠侯若是聽說你這閨女鎮(zhèn)得了家安得了國，也必然會老懷大慰。”皇帝爽朗地大笑了起來，繼而便點點頭示意王凌跟在身側(cè)，等到了陳善睿面前，他微微一停，旋即便開口說道，“聽說昨日你火燒火燎趕回來，順著這街上沖進去的時候，一口氣砍了進去，到最后刀刃都險些卷了？”

    “回稟皇爺爺，只是下頭人以訛傳訛而已。”陳善睿恭謹?shù)氐拖铝祟^，旋即方才從容說道，“孫兒趕回來的時候，這邊的賊人已經(jīng)亂了陣腳，孫兒也就是殺了三個，哪會就此砍卷了刀刃，否則那寶刀也未免太不管用了?！?/br>
    “也就是殺了三個，好大的口氣！”皇帝笑呵呵地瞥了他一眼，繼而點了點頭道，“不過，你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