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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行刑殺三十余人,這對于在歸德府長大的章晗來說,簡直有些不可想象。但陳善昭在京城卻是看慣了。太平門外三法司乃是當(dāng)今皇帝即位初年所設(shè),而沿著玄武湖的這一段太平堤,一直都是殺人的場所,每逢秋決斷頭之日,這里便是京城最有名的刑場。從前皇帝治罪韓國公的時候,牽連進去的達官顯貴眾多,最驚人的一天便有上百顆人頭落地。 想到這里,陳善昭便出口吩咐道:“改道吧,從神策門走!” 然而,他這話才剛剛出口,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sao動。因為前頭打著儀仗的關(guān)系,這浩浩蕩蕩的一支車隊立時引來了圍觀大刑殺人的百姓的注意,旋即趙王世子一行經(jīng)過的消息便四下里傳遍了,死囚當(dāng)中的不少人也都聞聲伸長了脖子往官道那邊看了過去。 此前他們都是押在這太平門外的三法司天牢,當(dāng)今日斷頭之日,卻還是有人對他們說了家眷得以逃脫一死的消息,不但如此,那幾個獄吏更是添油加醋地說了趙王世子求情之事。 此次帶頭起事的韓國公胞弟舒會深深吸了一口氣,冷笑一聲后便沖著左右說道:“難得今天我等殞命之日,還能看到救了咱們家小一命的恩人。趁著這機會,該當(dāng)好好謝一謝他的仗義執(zhí)言才是!” 眾人都知道今日必死,此時此刻聽到舒會這話,一時間口耳相傳,不論是明白舒會此舉的深意,還是只為了自家逃得一命的家人,竟是齊聲高喝了起來。須臾,那參差不齊的聲音就連身在馬車中的陳善昭和章晗都聽得清清楚楚。 “多謝趙王世子高義,來世必當(dāng)回報!” “多謝趙王世子救了我等家人一命!” “好人有好報,咱們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會記趙王世子您這份人情的!” 章晗一時間忍不住握緊了陳善昭的手,見他面色陡然一沉,她知道此時此刻哪怕王府派人出面彈壓也是枉然,只會讓事情越鬧越大。因而,她瞇了瞇眼睛便出口說道:“夏總管,拿王府的帖子去刑場見今日監(jiān)刑的三法司官員,就說趙王府不知今日此地行刑,所以請勞煩驅(qū)趕圍觀百姓,讓我們從這兒進城。” 夏勇一時大吃一驚,忙開口說道:“世子妃,還是依照世子爺之言,改道神策門……” “改道神策門?剛剛的聲音夏總管都聽見了,就耽擱這么一會兒,后頭的車馬應(yīng)該就多了不知道多少,還會給咱們改道的空子?”章晗聽到外頭夏勇久久無言,突然一手就把厚厚的棉簾子高高打了起來。眼見得夏勇明顯一副不愿從命的樣子,她揚了揚眉,目光便看向了那邊廂正留意這兒的章晟。 深深吸了一口氣,章晗突然提高聲音叫道:“章晟!” 在家敘家禮,如今既是在外,章晟策馬迅速趕了過來之后,立時下馬行禮道:“世子妃傳召卑職有何吩咐?” “你拿著我的帖子去見刑場上監(jiān)刑的三法司官員!”章晗把之前對夏勇的吩咐轉(zhuǎn)述了一遍,卻是信手遞出了蓋著自己名姓印章的帖子,隨即又加了另一番話,“世子爺今日出城給父王送行,一時動了舊傷在車中靜養(yǎng),卻不料碰到了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想請教那諸位大人,卻不知道這些待死囚犯,怎會知道世子求情之事?另有,謀叛的死囚咆哮刑場,從古到今可有這等例子?” 夏勇開口正要說話,卻只見章晟行過禮后就拿著帖子上了馬,竟是徑直往那邊廂監(jiān)刑官的高臺趕了過去,一時只覺得又驚又怒。然而,正當(dāng)他看向了陳善昭,想請這位世子爺阻止章晗的莽撞沖動時,卻只見面色鐵青的陳善昭突然閉緊雙目哎喲了一聲,就這么靠在了章晗的懷里。 眼見陳善昭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章晗心中一陣熨帖,抬頭深深看了夏勇好一會兒,竟是二話不說就這么放下了沉甸甸的棉簾子,隨即出口吩咐道:“關(guān)車門!” 夏勇在京城趙王府多年,就是陳善昭對他亦是客客氣氣,哪曾受過這樣的對待,一時竟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僵持了一會兒,那邊死囚的嚷嚷終于告一段落,更有刑部和大理寺的差役慌忙上前趕開了圍觀的百姓,堪堪騰出了一條路來。而章晟亦是縱馬飛奔趕回,就在馬車前彎腰稟報道:“回稟世子妃,事情已經(jīng)辦成了?!?/br> “好,進太平門,回王府!” 車門一關(guān),陳善昭便皺眉叫了一聲:“晗兒!” 覺察到陳善昭一時面色震驚,抓著自己的手重重一捏,章晗便寸步不讓地看著他道:“倘若有人要用此事興風(fēng)作浪,我絕不會讓他們得逞的!就是我這世子妃背上一個跋扈狂妄的罪名,我也不在乎!” 在四周無數(shù)圍觀百姓那議論紛紛和好奇目光中,趙王府這一行車隊須臾便通過了太平堤,又不多久就進了太平門。車中一直都沒有說話的章晗低頭凝視著陳善昭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待回了王府,你先回屋子歇息,我要進宮去見皇上!” 從剛剛章晗那寸步不讓的態(tài)度中,陳善昭就已經(jīng)明白了她的決心。知道她亦是做事執(zhí)拗的人,自己除非把人綁了,否則必然勸不回來,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隨即苦笑道:“我能說不行么?好吧,你進宮一趟也好,這趟的事情若是輕輕放過,也不知道會引來多少議論。只是,你之前才責(zé)備過我沖動莽撞,你自己千萬小心。” “你放心。”章晗察覺到陳善昭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微微一笑便斬釘截鐵地說道,“不論你此前是因何進諫,終究是做了好事。想往你身上潑這桶臟水的人居心叵測,我若是讓他們得了逞,我何顏面對今日剛剛啟程離京的父王?” 何顏面對為我做了這么多的你? 盡管后一句話她沒有明說,但陳善昭哪里會不明白?面對妻子那清澈而犀利的眼神,他終于嘴角一挑露出了一個笑容,就這么歪著點了點頭:“那就一切拜托你了?!?/br> 乾清宮東暖閣中自從入冬之后,就一直燒著溫暖的地龍。盡管江南并不比北地苦寒,但皇帝早年東征西討,腰腿都落下了一些隱疾,每到冬天就隱隱作痛,因而東暖閣中甚至還擺著兩個炭盆。坐在書案旁正一絲不茍看著那高高一摞奏折的他時而眉頭緊皺,時而沉吟思量,時而奮筆疾書,四周圍雖侍立著不少宮女太監(jiān),卻一絲一毫的聲音都沒有。突然,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外頭傳來了李忠的聲音。 “皇上,趙王世子妃求見!” 乍然聽到這么一聲,皇帝頓時愣住了。他就這么提著朱筆躊躇了片刻,隨即便開口問道:“就是她一個,還是和那呆子一塊來的?” “回稟皇上,就只趙王世子妃一個?!?/br> “可有說所為何事?” “奴婢探問過,但趙王世子妃并不肯說?!?/br> 越發(fā)詫異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