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哭半笑地咧起了嘴角。

    “姜嶺的父母？”本已經(jīng)接近歇斯底里的孟祁昆突然吐出了這五個字。

    “什么？”林芷萱一愣，“姜嶺？！是那個死了的姜嶺嗎？”恍然間，林芷萱突然意識到從視頻開始播放時(shí)起，本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房間里踱步的“吳梓芽”不見了。

    完了！姜嶺的父母！他們這是知道了姜嶺之死的真相，是打算親手為兒子報(bào)仇！林芷萱突然跑出房間在走廊里狂奔了起來，因?yàn)樗聹y到了“吳梓芽”不見了的原因，猜測到了她打算做的事情。

    林芷萱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跑去找“她”，內(nèi)心深處的某個地方甚至認(rèn)為這樣做是不對的，是不公平的，可是，她還是去了。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再一次被迫在兩個吳梓芽之間做起了選擇，而自己則再一次本能地選擇了這個“吳梓芽”。

    不要啊……

    ——————

    就在“吳梓芽”吞下另一個顆圓球狀的參照核后，擼起袖子、取出深藍(lán)色凹槽內(nèi)的注射器時(shí)，她聽見了林芷萱奔跑而來的腳步聲。她想都沒想便放下了注射器，三兩步跨到了半開著的門前，在林芷萱正要跨門而入時(shí)，狠狠地一把鎖上了門。

    “開門??！梓芽，開門啊??！讓我進(jìn)去！”從門上小窗口里露出了半個腦袋的林芷萱拼命地敲著門。可“吳梓芽”卻并沒有回答，她只是對著林芷萱溫柔地笑了笑，做了個“謝謝”的口型后，回到了桌邊。

    敲門聲和林芷萱的怒吼聲還在不屈不撓地響著，可“吳梓芽”卻像是完全聽不到似的，再次拾起了那個注射器，慢悠悠地將里面的液體注入了自己的左手肘窩。

    “這個藥是不可逆的啊?。　绷周戚嬖谂叵?，“梓芽?。。“““。?！我當(dāng)初為什么要聽你的把這個藥做出來?。?！梓芽?。?！”

    “吳梓芽”的眼前卻已經(jīng)開始變得模糊了，林芷萱瘋狂的面孔和一片什么都沒有的漆黑相互交替著，林芷萱的怒號和很多人的喧囂聲在耳邊交替著。就在黑暗和喧囂即將取代基地辦公室里的一切前，“吳梓芽”隱約看見了出現(xiàn)在窗口，面色一樣焦急的孟祁昆，“吳梓芽”想說些什么，可她最后卻也只是笑了笑。

    阿昆，你……還是來了呢。

    下一秒，黑暗和喧囂籠罩了一切。“吳梓芽”感受到了自己軟弱無力的四肢，感覺到了脹痛著的腦袋。她覺得自己的眼睛是睜著的，可她卻什么都看不見，她很想伸手摸摸面前的東西，可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把手抬起來的小動作都做不到。

    你怎么把自己糟蹋成這樣了呢？

    緊接著，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蒼老聲音在耳邊響起，“吳梓芽”認(rèn)出來了，這聲音是姜嶺的父親的，“梓芽，姜嶺是你殺的吧？”老人的聲音乍一聽很是冷靜，可細(xì)細(xì)聽去，卻會發(fā)現(xiàn)其中微弱的顫抖。

    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停在了“吳梓芽”的腦門上，盡管看不見，但她卻很清楚那是什么東西。因?yàn)?，曾幾何時(shí)，同樣的東西也被另一個人，被眼前這個人的兒子頂在過“吳梓芽”的腦門上。塵封已久的記憶又被喚醒了，“吳梓芽”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回到了知道世界上還有另一個自己的那一刻，回到了那個實(shí)驗(yàn)室，看見了瘋狂的姜嶺。

    她仿佛又看見了姜嶺歇斯底里的笑，仿佛又聽見了那聲不該有的槍響。她的手被槍柄震麻了，姜嶺被這一槍的沖擊力擊倒在地了，她又看見了那從姜嶺胸口上涌出的涓涓細(xì)流，她又對上了姜嶺那寫滿了震驚與恐慌的雙目。那雙眼睛的瞳孔開始渙散了，那雙眼睛失去了最后一縷光。

    “是不是?。?！”額頭上的槍管摁地更緊了。

    “吳梓芽”知道，姜嶺的父親反復(fù)這么問，應(yīng)該是想從自己口中聽到否定的答案，畢竟自己和姜嶺曾經(jīng)是那樣的關(guān)系，畢竟在那一切開始之前，自己在姜嶺父母面前的形象都是不錯的。

    可惜，她做不到，她不想撒謊。

    “是?！币粋€字，足以決定一切。

    “是你？！真的是你干的？！”這是姜嶺母親的聲音，“為什么??？！你為什么要?dú)⒘宋覂鹤?？！他對你難道不好嗎？！??？？”

    “吳梓芽”其實(shí)是有很多可以解釋的余地，可她卻已經(jīng)疲倦于不斷地解釋與不斷地被責(zé)難了。她累了，真的累了，早就累得想拋下一切。她之所以一直撐到了現(xiàn)在，只是因?yàn)椋诘却@一刻，因?yàn)?，她要讓自己的結(jié)局物盡其用。

    想到這之后將要發(fā)生的事，想到交代完一切后的解脫，“吳梓芽”連哭帶笑了起來。

    這樣一來，該還清的東西應(yīng)該算是都還清了吧？當(dāng)初對阿昆的承諾，應(yīng)該算是兌現(xiàn)了吧？接下來就都交給你咯。

    哎，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天會這樣到來，甚至期待過它的到來，但當(dāng)它真正來臨時(shí)，還是多少會有些心懷不甘啊。這一生好短啊，短短的四年卻擁有三次人生的記憶，背負(fù)這么多，活的這么累。

    其實(shí)，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是不想死的啊。

    但是，罪有應(yīng)得的我，沒有那個“如果”。

    嘭！槍響了。

    第81章

    幾分鐘前。

    這一天還是來了呢，被綁在處刑臺上的吳梓芽在心頭感嘆著，對于自己來說，一切結(jié)束的那一天。這個世界向來是因果輪回的，冤有頭債有主，雖然這“頭”和“主”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自己，但吳梓芽卻是已經(jīng)懶得解釋了。就當(dāng)是還了“她”這幾周把身體借給自己的債吧，吳梓芽心想。

    可事情卻向意料之外的方向發(fā)展了起來。就在姜嶺的父母接過槍，正要說些什么的時(shí)候，吳梓芽那本來應(yīng)該已經(jīng)失明了的眼睛卻看到了些光亮。她似乎看到了一個關(guān)著的門，看到了門外焦急的林芷萱，可下一個瞬間，這個場景就又不見了。

    吳梓芽沒有多想，而是干脆閉上了什么也看不見的眼睛，打算等待著那必定結(jié)局的到來。可這一次，她卻又幻聽似的聽到了林芷萱的咆哮聲。緊接著，她又看見了那個門，甚至看見了從走廊里往自己所在方向奔跑的孟祁昆、沈森等眾人。

    吳梓芽發(fā)現(xiàn)了些什么，她本能地想做些反抗，可沒等她實(shí)際做出些什么，她的意識就再次不受控制地離開了這個身體。

    她再一次被帶到了那個屬于二人的幻想空間，但眼前的場景卻既不是吳梓芽的公寓，也不是吳梓芽的辦公室，這兒，是吳梓芽和吳梓蕓小時(shí)候與爸爸mama一起住的家。在客廳里那不大的餐桌上，父親吳司經(jīng)常坐的位置上，是另一個“吳梓芽”。桌面上還是擺著兩杯咖啡，但這次，咖啡都是黑的。

    “你……”

    “先坐唄，喝喝咖啡，”“吳梓芽”揮揮手堵住了吳梓芽的話，“我們的時(shí)間應(yīng)該是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