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直的坐姿。

    印象中，在參加工作前，孟祁昆是自愿在軍隊服過幾年役的。他去服兵役的原因，還是因為吳梓芽的父親是部隊出身，因為她的父親是他的偶像。

    小時候，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孟祁昆帶著個比他的頭大了兩倍的警帽，跟在吳梓芽父親屁股后面的樣子……就好像大家本來就是一家人一樣。

    這些年來，吳梓芽早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一個似家人一樣的玩伴的存在，習慣了他對自己有意無意的照顧，習慣了他那堆十萬個為什么，習慣了他那些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習慣了他的話癆，習慣了他的吐槽，習慣了他的裝慫，習慣了了他的直率，更是習慣了他的愁、他的笑。

    習慣了那時不時便會在身后響起的，一聲：“吳老大。”

    可正因為是習慣了，卻反倒忽視了……

    事到如今，一個世界兩個自己，無數(shù)的危險和謎題，自己卻想都沒想就把他卷了進來。不但卷了進來，還讓他深陷其中?？粗钕萜渲校约簠s只是在一旁待著，明白了他的心思，卻對之不管不顧。

    明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個謎，明知道自己可能性命不保，甚至可能像那個司機一樣憑空消失掉，卻又還指望著……

    吳梓芽，你好卑鄙。

    太陽開始下山了，那透過車窗直直射入車內(nèi)的夕陽，有些耀眼。孟祁昆放慢了車速，拉下了擋光板。一車兩人就這樣孤零零地跑在被夕陽染成了金色的省道上，任由周圍的景色更替，任由時光流轉(zhuǎn)。

    一個紅綠燈，車，停在了斑馬線前，浸泡在了橘色陽光下。斑馬線上并沒有行人，可孟祁昆卻還是乖乖地等待著。

    時間過去了很久，燈，卻還是紅色的。孟祁昆拉上手剎，動了動雙腿雙手，放松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目光卻不經(jīng)意地停在了吳梓芽的臉上。吳梓芽直視前方的雙眼是放空了的，在那細長的眼角，在這夕陽的照射下，一滴晶瑩剔透的東西，正閃閃發(fā)著光。

    “老大……”哭了？

    “阿昆，”吳梓芽的聲音是平靜的，可平靜之中還帶著些說不清的什么，“阿昆。”

    “嗯，在呢。”

    “阿昆……”

    紅綠燈上，那紅色的倒計時快歸零了，可車卻還是安靜地停著的。

    “阿昆，”吳梓芽咬住了唇，卻沒能轉(zhuǎn)過臉，“給我點時間，好不？”

    燈，綠了；車，開了；孟祁昆，也聽懂了。

    “……好。”

    黑色的小車再次迎著陽光奔跑了起來，可車上人的心思，卻是大有不同了。

    接下來的路程，是無言的，是安靜的。吳梓芽在靜靜地想著，孟祁昆在靜靜地等著。

    第10章

    車，停在了一棟小別墅前。

    “……所以，怎么跑你家來了。”吳梓芽愣住了。

    “哎，別想多了，不是讓你住我家，我平時上班自己都不住這兒的?！泵掀罾バξ赝：密?，走到右側(cè)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就是我爸媽好久不見你了，想讓我叫你來吃頓飯，我就正好把你接來了?！?/br>
    “……”

    “還有，不光是吃飯，”孟祁昆向著吳梓芽伸出了手，可吳梓芽卻像是屁股黏在了椅子上似的不肯動彈，他只好繼續(xù)解釋著，解釋到這位祖宗接受了為止，“我爸媽不是年紀大了嗎，空調(diào)一直開著，他們說會吹得肩膀疼，可不開吃飯又熱。所以我就從網(wǎng)上給他們買了個燈扇，掛在天花板的那種，今天帶來打算給他們按上。我一個人弄不了，得你幫忙?！?/br>
    “……”吳梓芽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孟祁昆。意思是，我自己站都站不穩(wěn)，怎么幫你按東西。

    “不是讓你按，是讓你幫我看說明書?！泵掀罾狭藫舷掳?，“我買來才發(fā)現(xiàn)那說明書是德語的，我看不懂，得要你翻譯?！?/br>
    “不是有字典嗎？”

    “字典查起來多累。”

    “買東西的網(wǎng)頁上不應(yīng)該有中文版說明的嗎？”

    “清理手機內(nèi)存，一不小心把網(wǎng)址刪了?！?/br>
    “百度一下不就行了？”

    “就是沒百度到才找你啊?！?/br>
    “……”吳梓芽雙手抱肘挑了挑眉。編，你繼續(xù)編。

    “……”孟祁昆眨了眨眼。沒編，沒編，要編也編不下去了。

    “喲，瞧，這是誰回來了！”一對六十來歲的老人相攜走了過來，老婦人一邊走著一邊感嘆著，還不忘拍拍自己老伴兒的肩膀。“是梓芽??！”

    “孟叔，張姨?！眳氰餮渴栈睾兔掀罾傅难凵?，乖乖地下車，給二人打了聲招呼。

    “咂咂咂，你這腿是咋回事兒？咋摔成這樣了？”被稱作孟叔的老人皺著眉頭說，“祁昆你還不快點去扶著點人家？”

    “他不讓我扶……”孟祁昆裝作可憐巴巴地樣子回了父親的話，可一轉(zhuǎn)身看向吳梓芽的時候，表情卻變成了一個鬼臉。

    “……”吳梓芽的嘴角抽了抽。

    “對啊，瞧這腿摔得，梓芽你一個人住，來來回回也不方便吧？”張姨三兩步快走來到了吳梓芽的身邊，攬住了她的半邊身子，“要不就住我們家吧？我們老倆口反正也不用上班了，閑著也是閑著，多多少少可以照顧一下你呀?！?/br>
    “張姨，不麻煩了……”吳梓芽一邊推辭著，一邊還不忘瞪上孟祁昆幾眼：說好的只是來吃頓飯呢？

    孟祁昆攤了攤手，意思是：我是來叫你吃頓飯的，可我爸媽讓你留下來啊，不關(guān)我事兒，別怪我。

    你這家伙早就算好了的吧？又瞪了瞪孟祁昆。

    沒，沒啊，我哪敢算計吳老大您。又攤了攤手。

    “哈，瞧這倆，”張姨笑著給老伴使了個眼神，“還跟小時候一樣，你等瞪瞪我我瞪瞪你的?！?/br>
    “……”兩人乖乖地收斂了小動作。

    “梓芽啊，”張姨拍了拍吳梓芽的肩膀，“祁昆這小子天天在外面晃悠，不回家，我們也懶得管他了。但你以后有事沒事，多來這兒住住唄，就像小時候一樣，把這里當做你的家。你不要覺得會麻煩我們什么的，沒有你父母，就不可能有我們的今天，所以這兒就是你的家，永遠是你的家。無論你將來是結(jié)婚了生子了，還是什么，這兒都是你的家?！?/br>
    “當然，”看了看孟祁昆，把他看得脖子一縮，“如果你覺得祁昆這小子不錯，還勉強看得上的話，也可以替我們把他收了……”

    “媽！我先把東西搬上去！”孟祁昆一聲大吼打斷張姨的話，搬著后備箱的東西，呲溜一下不見了。

    “瞧著臭小子，還是這么莽莽撞撞的……”孟祁昆跑了，張姨的絮叨還在繼續(xù)著，吳梓芽卻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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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后，孟祁昆和吳梓芽二人，一人搬了個小馬扎，坐在飯廳里，圍在那巨大的紙箱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