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煥收回了目光。

他壓抑著心中巨大的恐懼，問道：“可是，黑手黨不是一直都在六臨市嗎？”

魏太太答道：“黑手黨的手下確實一直在六臨市活動，但他們的領(lǐng)袖霍先生是個大忙人，哪里有空天天度假呢？我記得，霍先生上一次舉家來六臨度假，應(yīng)該是在十年之前了？或許是更久之前吧，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那一次，他們住了幾個月就離開了，他們家的房產(chǎn)之后都由黑手黨的馬仔來看守?！?/br>
六臨市最南邊，有一座臨海的山。

半山腰上是名門沈家的莊園，林夫人的女兒曾經(jīng)在那里當女仆。山腳下，則有一片度假區(qū)，其中大多數(shù)房產(chǎn)都登記在黑手黨霍家的名下。

當?shù)厝嘶静粫拷瞧瑓^(qū)域。

偶爾會有游客被美麗的海景吸引，不小心闖入那片度假區(qū)。

游客會為典雅的建筑、美麗的花園、安靜的海濱而嘖嘖稱奇，在他們發(fā)現(xiàn)這里的大部分別墅其實并沒有人居住之前，度假區(qū)的看守會及時趕到。

那些高大健壯的外國男人穿著熨帖的黑色西裝，他們會cao著不熟練的方言，禮貌地請游客立即離開。

小煥從來不敢去那片度假區(qū)。

有時候不得不經(jīng)過那里時，小煥都要用圍巾把他的金發(fā)藏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別人會察覺到他的霍家私生子身份。

現(xiàn)在，小煥才知道，他和母親完全不用如此恐懼。

原來霍家人早就離開了六臨，誰還會記得一個逃跑的女仆和她的私生子？

魏太太打量著小煥的神色，道：“小煥，你們這些男孩子不是都很愛看黑幫電影嗎？難道你不想看看真正的黑手黨是什么樣的？”

小煥道：“看是一回事，你現(xiàn)在是要我去跟他上床……我不行啊?！?/br>
魏太太道：“怎么不行？你是個充滿活力的孩子，霍老先生是來度假養(yǎng)病的，他正是需要你這樣可愛的孩子來陪伴他。”

可是霍先生是我的父親。

小煥怎么能把真相說出口呢？

他咬著嘴唇不說話，魏太太著急了，說：“小煥，黑手黨的馬仔來聯(lián)系過我了，我已經(jīng)許下承諾，今天晚上，我會把娼館里最可愛的孩子送到霍老先生身邊。如果我食言了，你們明天就去海里撈我的尸體吧?！?/br>
小煥立即道：“請你千萬不要這么說?！?/br>
魏太太道：“那么，你就答應(yīng)我吧。黑手黨的人晚上就會來接你，如果你實在感到害怕，等到了地方以后，你就故意表現(xiàn)得僵硬木訥一些?；衾舷壬矚g活潑的孩子。如果他對你不滿意，他什么都不會說，只會叫人把你送回來。你會安然無恙的，相信我。”

小煥看看魏太太，又看看不遠處的衣柜，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爭中。

魏太太道：“就當做是去開眼界了，好嗎？我聽說，每個霍家人都生著水一樣的金頭發(fā)和雪一樣的白皮膚。小煥，你不想看看雪膚金發(fā)的人是什么樣的么？”

最后，小煥還是答應(yīng)了魏太太的請求。

魏太太高興極了。她讓小煥換上那套漂亮的淺藍色紗裙，還把自己的首飾借給小煥。

小煥心不在焉地穿上紗裙，戴好首飾。他想，我只是想去看看我的爸爸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只要看一眼就好，我會馬上說我肚子疼，然后立即回來。

霍家人早就不記得我和mama的事情了，再說了，天底下有那么多黑皮膚金頭發(fā)的人，他們怎么可能想到這個小男妓就是當年的私生子呢？

夜幕降臨時，一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來到了瑪利亞娼館。

他自稱霍三，是黑手黨的成員，與魏太太已經(jīng)有過約定了。

魏太太親自招待了霍三。她將一個少年引到霍三面前。

那是一個黑皮膚棕眼睛的混血少年。魏太太說他叫小煥，今年十六歲。

少年個頭高挑，身材勻稱，四肢修長，穿著一套改良過的印度紗麗。上衣是落肩小背心，長度還不及手掌，纖細腰肢裸露在外。下裝則是一條淺藍色的開衩長紗裙，曼妙的淺藍色與細膩的黑皮膚相得益彰。

少年將長發(fā)編成辮子盤在頭頂，還戴了一條淺藍色的長頭紗，堪堪遮住了金光熠熠的頭發(fā)。

霍三像審視貨物般打量小煥，然后點點頭，將他帶走了。

兩人離開紅燈區(qū)，坐上一輛黑色的轎車。一路來到了六臨最南邊的度假區(qū)。

下車以后，霍三將小煥帶進了度假區(qū)最中心的一座別墅。

兩人通過了門口的安全檢查。安檢程序非常嚴格，他們甚至拆開了小煥的盤發(fā)，僅僅為了確定那根金發(fā)鏈不是某種特別的武器。

小煥花了一點時間才把頭發(fā)重新盤好，而霍三已經(jīng)等不及了。等小煥打理好發(fā)型，霍三就拉著他急匆匆地進入別墅。

兩人穿過一條掛滿油畫的長廊，繞過寬闊華麗的大廳，攀上了無數(shù)大理石臺階，然后來到了別墅的最頂層。

“這里就是老爺?shù)臅??！被羧忉尩馈?/br>
小煥看到走廊盡頭有一個房間，周圍非常安靜，沒有任何站崗的侍衛(wèi)。

書房門口坐著一條黑犬。

那是一條黑背犬，尖尖的耳朵機敏地豎起，毛發(fā)水亮，威風凜凜，體型巨大，長得比小孩子還要高。

黑犬沉默地看著兩人接近書房。

它認識霍三，但是不認識小煥。所以它直勾勾地盯著小煥。

這里太安靜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

小煥被兇悍的黑犬盯得心里發(fā)毛，不太敢靠近書房門口。

霍三道：“不用害怕，這條狗喜歡你，否則你不會好端端地站在這里?！?/br>
小煥這才注意到黑犬沒有牽繩，脖子里也沒有掛任何名牌或項圈。若是它剛剛想要攻擊小煥，沒有人能攔得住它。

小煥不禁感到一陣后怕，霍三卻渾不在意地繞過黑犬，敲了敲門，恭敬地說：“我是霍三，魏太太的人到了?！?/br>
書房里面沒有回應(yīng)。

霍三耐心地等著，過了一會兒，門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打開門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青年，穿著白襯衫和西裝褲，踩著一雙白拖鞋。他個頭高大，身材勻稱。小煥注意到這個男人的五官十分俊美，眼睛則是漂亮的綠色。

他還有著水一樣的金頭發(fā)和雪一樣的白皮膚。

——這是一個真真正正的霍家人。

小煥呆呆地看著這個男人，心里不斷猜測，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還是我的叔叔？

那個男人也在打量小煥，那對漂亮的綠眼珠冷冰冰的，看不出任何情緒。

“二少爺，晚上好。”霍三向他鞠了一躬。

原來他是霍先生的二兒子霍正信。

小煥心想，那么他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了。

霍正信朝霍三微微頷首，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