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他，突然覺得，再不能用看小朋友的目光去看弟弟，不知不覺間，他已經(jīng)能夠撐起一小片天。

羅望舒全然不知羅靳星的感慨，他很快結(jié)束了通話，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羅靳星喊了兩聲，羅望舒才重新過來，遞給他一杯溫牛奶。

羅靳星揉著側(cè)額頭，笑著接過：“我都忘了?！?/br>
羅望舒目光微動：“小時候，睡前爸爸總會給我們一人溫一杯牛奶，他說這是mama以前的習(xí)慣?！?/br>
“現(xiàn)在換做是你了?！绷_靳星飲一口牛奶，又有些感慨，“這段時間家里的事，很辛苦吧？”

羅望舒坐在他身邊，說也沒有?？蛷d里安靜著，只有火爐噼啪作響。

“對了，周焰……”

羅望舒知道他想問什么。

“說起來有些復(fù)雜。”羅望舒嘆氣，竟不知從哪里跟羅靳星說起，“大哥，你有沒有聽說過信息素數(shù)據(jù)庫？”

羅靳星的眉梢一動，目光變得有些不同了。

兩兄弟自小一起長大，細枝末節(jié)的表情都逃不過羅望舒的眼睛，他問道：“你知道些什么？”

羅靳星在腦海中飛快地梳理了一遍，緩慢地開始說：“兩年前，我把紀白從伽瑪星上帶回來時，他還是個瘋瘋癲癲的狀態(tài)。我秘密找人調(diào)理他，隱約記得，剛開始治療的那段時間，醫(yī)師說紀白的腺體似乎受過傷。以防萬一，想要從他腺體血液中采取一些信息素樣本做分析。當時紀白的反應(yīng)很大，在采取樣本時忽然就發(fā)了瘋，嘴里說一些胡話，最后只能作罷?！?/br>
“再后來，他的狀態(tài)一天天轉(zhuǎn)好，我試圖再次說服他采取一些信息素樣本，他倒是沒有再像之前一樣的發(fā)瘋，但還是始終不愿意。那段時間他總是疑神疑鬼，我一來，他就用很懷疑的目光盯著我看，有一次還問我，是不是研究所的人，為什么要采取他的信息素樣本。我雖然奇怪，但還是順著往下說。他不信我，要我別把他的信息素納入信息庫。”

羅望舒越聽越心驚，也有了越來越多的猜想。

“他有沒有說為什么？”羅望舒干澀地問。

“清醒的時候提起過?！绷_靳星點頭，抿一口熱牛奶，感覺胃部在被溫暖，他繼續(xù)說，“紀白當年，只是研究所的實習(xí)生，中間隔了這么多年，他又受了精神創(chuàng)傷，許多事都想不起來了。但他還記的那個項目的啟動，是將所有分化后的信息素錄入資料庫，記錄在檔案中。當時去白星，也打算用上這個項目?！?/br>
“……研究所有權(quán)利這么做嗎？”

“我不知道?！绷_靳星平靜地望著羅望舒的眼睛，“或許我們該問：當權(quán)者有權(quán)利這么做嗎？”

羅望舒低頭，許多話就滾動在嘴邊。

“紀白本沒有權(quán)利知道更多的事，直到在白星的時候……”

白星，這兩個字敏感極了。羅望舒捉起茶幾上的咖啡杯，飲下已經(jīng)涼了的咖啡。

羅靳星深吸一口氣：“直到在白星上的戰(zhàn)爭徹底爆發(fā)的時候，是葉蕓臨死前，告訴他這個計劃的?！?/br>
羅望舒牙關(guān)微顫：“臨死前，是什么意思？”

羅靳星靜默地看他兩秒：“也許是紀白當時，以為她已經(jīng)死了。”

羅望舒沒說話。

“我知道她是紀白的導(dǎo)師。但這個我花了兩年時間才讓紀白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雷肅發(fā)給我的，但我已經(jīng)刪掉了。應(yīng)該是他在上帝之眼找到的東西?！?/br>
“也許，他們也在找紀白?！绷_靳星點點頭，“他說，葉蕓當時告訴他，這個信息素錄入不僅僅是備案，他能對信息素進行分級，也能進行匹配?！?/br>
“她還說什么？”羅望舒低聲問。

“沒有更多了?！绷_靳星搖頭，“又或許是紀白已經(jīng)記不起來了。但是我想，葉蕓當初的話里一定給過他暗示。至少我聽到后不寒而栗，因為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么這個項目是個可怕的工具……它可以對我們整個社會進行分級。它甚至可能不需要任何訪問權(quán)限，就可以對信息素進行高匹配度調(diào)查?！?/br>
“交配權(quán)。”羅望舒冷笑。

羅靳星沒說話，他頭疼地揉著太陽xue，似乎已經(jīng)十分疲倦了。

羅望舒才反應(yīng)過來，他帶大哥回家，就是為了讓他休息的，卻不知不覺又說起這些。

他站起身，安靜地走到羅靳星身后，替代了他的手，給他沉默地揉按頭部，舒緩他的疲倦。

“去睡吧，剩下的事，我慢慢再說給你?！绷_望舒說。

“你呢？你還喝了咖啡?！?/br>
“我還有事情要處理?！绷_望舒說。

羅靳星閉著眼，靠在沙發(fā)上，他穿著軍靴的腿放松地抬到茶幾上：“你呀。我問你跟周焰怎么樣，你卻把話題帶到這里。”

羅望舒不答，安靜地揉捏了片刻后，他叫：“大哥？”

回答他的是羅靳星越來越沉的呼吸。

潘多拉港，海面之下的上帝之眼，窗外是一片黑暗。海面下就像另一片天空，只是夜晚來臨時，更加漆黑無光。

周焰走出監(jiān)控室，用力捏了下鼻梁，盡量讓思緒保持清醒。他已經(jīng)快三十個小時沒有休息過了。

葉蕓還在和上帝之眼其他人開會，大概在敲定最后的一些細節(jié)。關(guān)于他們到底要不要到太空站去，最后的決定是，所有的影像錄制，以及將要公開的資料需要在這里整理完畢，最后的公布則在太空站進行。他們所有人都需在凌晨時分離開這個地方，那時的偵查與軍事防備是最薄弱的。

周焰站在玻璃前，外面就是幽黑深邃的大海，湊得近了，能看到海水中細小的浮游。

他掏出終端，在小屏幕的狀態(tài)下打開相冊。劃到最底下，有一個相冊的分類名稱是個月牙。

周焰沉默地看著相冊里的照片，里面是兩人一步步走來的點滴。

有睡著的羅望舒，背著手沖鏡頭笑的羅望舒，有冷靜思考事情的羅望舒，還有兩人的一些合照。

更多的照片則是偷拍，偷拍里有許多局部的畫面。

扶著虹吸壺的白凈手指；從被窩里探出來的腳踝；兩人走動的模糊皮鞋；抱著花的胳膊；肩膀上耷著周焰的領(lǐng)帶的背影；戴著周焰手表的手腕；氤氳的玻璃窗上寫著兩人名字的圖案……一顆正在融化的粉色浴球；一派在雨中盛放的雪白樹花；一張車窗外模糊的風景。

周焰逐一點開，目光每次短短停留片刻，最后停在了那張隨手拍的，窗外模糊的風景上。

這張照片看起來凌亂，不知所言，沒有任何內(nèi)容，周焰卻看了好久。這是他在雪龍港時，羅望舒發(fā)給他的消息。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輕輕笑了。身上的疲倦好像也消失了不少。

高跟鞋的聲音出現(xiàn)在周焰身后。

他收起終端，對來人點頭：“葉女士。”

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