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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幾個月?葉幕離開后,他麻木地上下朝,麻木地看著朝堂的勾心斗角,麻木地一遍遍批閱奏折。他麻木,卻又清醒。其實他想喝酒,想像陳南一樣每日喝得醉醺醺的,這樣,也許他就能沉醉在他還沒有離開的美夢中。可是,他不能,他不僅不能醉,還要比任何人都要更清醒地活著。因為,他是一國之君。一切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最初,當(dāng)他還是一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未來儲君的時候,沒有對愛情的所謂幻想,卻連最初一展豪志與抱負的熱血都褪去了。宮燈寂寞地搖曳,白雪紛紛而下,顧昭又一次批閱完奏折,回到葉幕當(dāng)初居住的偏殿。一切的擺設(shè)都沒變,甚至連那只雜毛貓都還安然躺在他簡陋溫馨的小窩里。因為顧昭常常來,所以這只貓也和他親近了許多。貓是如此善變,他似乎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jīng)的主人。在這個偌大的深宮中,還記得葉幕的人,只有他了嗎?顧昭把自己重重摔進冰冷的床鋪中,那個人的氣息已經(jīng)幾乎沒有了,可是他還是只有在這里,才能安心地睡著。這里,只有這里,是他能夠觸及的,離他最近的地方。也許是太累了,今日的顧昭很快就睡著了。睡夢中,他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卻又不像是他自己。他看到自己一路乞討,只身一人滿身泥濘地去往北境,卻連北境城門都進不去。他給不出身份證明,只被當(dāng)成不知從那里逃出的流民驅(qū)散;他千辛萬苦找上陳顯,以最快的速度取得他的信任,和本該是他情敵的陳南交好,許諾娶陳將軍的女兒為后;他歷經(jīng)劫難地返京,鏟除一切異己,然后,他看到了葉幕。這次,他似乎沒有遇見洛玉書,還像從前一樣地流連花叢,他還是那一成不變的風(fēng)流浪蕩子,每日每日地沉浸于花天酒地紙醉金迷之中。可顧昭卻為此感到慶幸,只要沒有遇見洛玉書,那他就還有機會。他想迎上去,想拍開那些礙眼的女人,可他的手卻穿過了那張在夢中也難以得見得面孔,是了,這是夢吧。顧昭有些失望,可是卻也早就料到了,他不行,夢里的“顧昭”卻可以。他又期待地找尋“顧昭”的身影。雕花門欄外,“他”身著一身玄色衣袍,眉目收斂,黑眸暗沉,他靜靜地看著門內(nèi)猶自喝得東倒西歪的葉幕,眼底閃過的是……殺機!顧昭驀地感到一絲不安,他太熟悉那種眼神了,可還沒待他細看,這一切就如同煙霧一般消散,然后他又看到了夢中的那個“自己”。“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御書房的桌案前,一身金黃龍袍,右手拖著一只茶盞,里面茶水通透,“他”卻并不喝,只是看著出神,眸色深深,里面不知有多少算計。這一日,正是他剛繼位那年的中秋。過了一會兒,門外有人稟告,葉世子到了?!八边@才站起身,親自走過去迎接來人。那天似乎還下了點小雨絲,葉幕墨黑的頭發(fā)上沾上了幾顆圓潤的小水珠,他看了看“他”,露出一個顛倒眾生的微笑,叫道,“阿昭?!?/br>“他”也笑了笑,含糊地“嗯”了一聲。低頭整理衣服的葉幕沒有看到,他卻看到了,身穿龍袍的那個“顧昭”雖然在笑,眼里卻沒有一絲的笑意,反而好像流轉(zhuǎn)著無盡危險的鋒芒。顧昭的心越發(fā)不安。接下來,他看到夢中的兩人狀似親密地說了好一會兒話,葉幕是很高興的,可“他”卻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說,兄弟相聚,怎可無酒。然后就讓旁邊的大太監(jiān)端來一盞酒,自己親自倒了兩杯,一杯給葉幕,一杯給自己。葉幕欣然接下了,他剛要喝,突然,他皺了下眉,不動聲色地在杯口聞了聞,然后,就不動了。“顧昭”皮笑rou不笑地問,“怎么不喝?”葉幕臉上的笑意完全褪去,他深深看著這個他昔日的“好兄弟”,“為什么?”“顧昭”漫不經(jīng)心地晃了晃手上的酒,也不掩飾了,隨手把手一翻,杯中的酒水就灑在了地上,發(fā)出刺啦一聲響,他似乎被這聲音取悅了,“一個人知道得太多了,總是會讓人心里不安。”“不安,呵,”葉幕笑了一聲,突然沖上去揪住“顧昭”的領(lǐng)子,惡狠狠地質(zhì)問,“好你個顧昭!我們多年的兄弟之誼,就比不過你心中這一點點的不安?”一直侍立在旁的大太監(jiān)一看葉幕這么大逆不道的舉動,慌忙叫著“大膽”,沖上來想要將人拉開,可“顧昭”揮揮手,讓他一邊去,自己則看向已經(jīng)失控的葉幕,冷靜而沒有溫度地說,“葉幕,你可要想好,這杯敬酒不喝,要喝下這壺酒的人,就不止你一個了?!?/br>顧昭聞言大驚,他怎么能說出這種話,那怎么會是他?他緊緊盯著“顧昭”,卻發(fā)現(xiàn)那人眼里全是滿滿的,不再掩飾的濃重殺意,他是認真的。顧昭慌亂地又看向葉幕,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大受打擊地連連后退,臉色刷得慘白,只能單手撐著書案,才能勉強自己不跌倒在地。顧昭心里大痛,明知道葉幕聽不到,也看不到他,他還是走過去,試圖將那人緊緊抱在懷里,不讓他傷心難過。這時,夢里的“顧昭”又理了理自己的領(lǐng)子,面無表情地吩咐,“再給葉世子倒一杯酒,這次,可莫要再‘不小心’撒了?!?/br>顧昭憤恨不已,他根本無法接受自己竟然會說出這種話。而他“懷里”的葉幕卻接受了。他倏地站起來,盡管不應(yīng)該有感覺,可顧昭還是覺得自己的懷里一空,他的心也仿佛被活生生撕去了一塊,空蕩蕩地疼。“不用如此煩勞公公了?!比~幕一把抓起酒瓶,眼睛通紅,“還請陛下能放過我的家人,他們并不知情?!?/br>“顧昭”點點頭,“葉將軍勞苦功高,朕豈會濫殺無辜?!?/br>好一個不會濫殺無辜,連顧昭自己都聽不下去了,葉幕也只是慘淡一笑,一仰頭,就把滿壺的酒灌了進去。顧昭瞪大了眼睛,連滾帶爬地撲上去要搶過那壺要命的酒,可他怎么搶得過呢,最后他只是輕飄飄地穿過那讓他心神欲碎的畫面,只看到了“他自己”那張冷血無情的面孔。他急匆匆地回頭,只見葉幕手中的酒已經(jīng)灌進了他嘴里,還順著嘴角往下流淌,慢慢地,透明的酒液逐漸染上了血紅色,一股股不要命一般地往外涌,使地上那條波斯進貢的地毯都變成了殷紅色。顧昭失魂落魄地走過去,葉幕終于喝完了,他頹然坐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