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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他身邊數(shù)名暗衛(wèi),竟無一人察覺。 而此刻,那雙眼睛則帶著梁靖和玉嬛,悄然潛入山林深處。 冬日的黃陵崗蕭瑟凋敝,肆虐的秋風卷落黃葉,只??葜M斜。夜色深沉,半輪明月斜照,馬蹄踩過地上積著的層層落葉,仗劍的身影疾馳過去,如鬼魅掠過,余音卷在沙沙夜風里,轉(zhuǎn)瞬間便消失殆盡。 永王的暗衛(wèi)四處巡查,聽到那動靜后當即警覺,尚未來得及示警,便有勁弩射來,直取命門——梁靖的眼線是軍中斥候出身,目力耳力超群,身手記性亦格外出眾,這一路尾隨追蹤而來,早已將對方的底細摸得清楚。而今狹路相逢,他與梁靖先發(fā)制人,兇狠攻勢撲過去,迅速便將對方斬于劍下,無聲無息。 而后翻身上馬,在外圍逡巡兩圈,將巡查的四名暗衛(wèi)全都除去后,撲向永王住處。 …… 這是一處建在山腰的道觀,因遠離市井香火冷淡,屋舍也無人修繕,頗為陳舊。 觀中道士皆被永王的暗衛(wèi)除去,此刻香火凋敝、殿堂冷清,只剩永王選了正屋暫住。 他生來便高人一等,從王府到皇宮,一路眾星捧月,飲食起居所用的無不是天底下最好的東西,哪怕偶爾受累出巡,也都有官員和王府隨從盡心安排,何曾受過半點委屈?然而如今亡命在外,景明帝和太子的眼線各處搜尋,他不敢往鬧市露面,迫不得已藏身山林,也只能棲身在此鄙陋屋舍之中。 每日粗茶淡飯,提心吊膽,整個人瘦了一圈,深夜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也沒半點睡意。 今夜亦然。 在暗衛(wèi)外出巡查后,他便沐浴歇息,然而躺了兩個時辰,仍是翻覆難眠。外面風動枯樹,夜梟鳴叫,一聲聲像是利刃刮在他心上,讓他時而心驚,時而悲涼。 漸漸的,夜風里夾雜了些微異樣的動靜。 永王亡命在外,草木皆兵,聽到這動靜,那些微睡意立時蕩然無存。他翻身坐起,才想叫守在外面的暗衛(wèi),便聽墻外兩聲悶響,像是利刃刺入皮rou的聲音。緊隨而至的,則是金戈交鳴,伴隨凌亂的腳步聲,是侍衛(wèi)的驚呼—— “殿下,快走!” 永王大驚,趕緊滾下床榻,來不及穿鞋便往后面隱蔽的屋門沖過去,手中哨箭亦丟出去,試圖召出巡的暗衛(wèi)趕回來護駕。 然而屋門打開,等待他的卻是一柄黑沉沉的長劍。 半彎冷月被薄云遮蔽,暗沉夜色里,有人執(zhí)劍而立,身材魁偉,面目森然。 永王掃見那面容,驚慌之下,當即連退兩步,“梁靖?” 梁靖沉目不語,劍鋒微挑,聲音也是森冷的,“永王殿下,許久不見?!?/br> “你——”永王面色驟變,下意識又退了兩步。然而門墻之外,金戈漸息,方才的激戰(zhàn)仿佛只是錯覺,此刻風聲蕭蕭,除了門扇晃動輕響的聲音,別無動靜,顯然是兩名暗衛(wèi)早已死于對方手中。而對方神情陰冷,既然明目張膽地闖到此處,恐怕外圍巡查的暗衛(wèi)也已遭人暗算。 他膽戰(zhàn)心驚地藏了數(shù)日,設想過萬一被景明帝的耳目察覺,回京后該如何交代開脫,卻沒想過,率先找過來的竟會是梁靖。 沒有半點征兆和追蹤的痕跡,他忽然出現(xiàn)在此荒僻山林,如從天而降。 這樣荒僻的山嶺,易于藏匿行蹤,也易于殺人滅口。 永王瞧著那劍鋒,幾乎如墜深淵。 他扶著破敗的墻壁,頓了片刻才勉強穩(wěn)住心神,“是太子叫你來的?” 梁靖不答稍稍側(cè)身,露出藏在身后的玉嬛。 她跟著梁靖百里奔襲,凜冬深夜縱馬入山,打扮得格外利落,滿頭青絲拿玉冠束起,整個人裹在漆黑的披風里,半張臉被風毛遮蔽,只露出如畫眉目,沒了舊時的溫婉柔和,卻如利刃逼來,藏著鋒銳寒意。 永王乍見之下,不由愣住。 玉嬛亦瞧著他,跨前半步,就著昏暗月光,打量眼前的男人。 兩世為人,她跟永王的來往著實不少,前世初次見面,他錦衣而來,笑著朝她伸出手,那副偽善的面孔將她期滿利用了整整數(shù)年,甚至臨死之前逼迫她,都是溫潤如玉的姿態(tài)。此生雖甚少交鋒,但京城內(nèi)外,永王但凡現(xiàn)身,都是錦衣端貴、風清月朗的模樣,哪怕被威脅逼迫,也能從容不迫,端著皇家子弟與生俱來的沉靜溫潤態(tài)度。 而此刻深山中,永王衣衫簡素,面容憔悴,滿身緊繃戒備,如同驚弓之鳥、喪家之犬。 剝開皇子龍孫的華貴外衣,卸去重重防衛(wèi)所給的底氣,扯掉溫潤如玉的面具,歸根究底,面前這個人也不過如此而已。 玉嬛唇邊漸漸浮起冷笑,如嘲諷,如鄙棄 “意外么?”她開口,聲音平靜而嘲弄,“皇上、懷王爺、太子,連同你的母妃,所有人都在暗里找尋你的下落,卻沒人能探到半點消息。我還以為,你既有刺殺太子的膽魄,也會有承受后果的擔當,卻原來只會躲在這里,留一堆女眷在京城為你開脫籌謀?!?/br> 前世今生,這手段格局,果真是沒半點進益。 永王自然聽得出冷嘲,面上青白交加,卻只道:“不是太子指使?” “太子寬厚為懷,哪像你刻薄寡恩,絲毫不顧念手足之情。李湛——”玉嬛別開目光,輕飄飄地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今日之事,只為私怨而已?!?/br> 說話間,自箭筒取了三支利箭,遞到梁靖手中,而后退了數(shù)步,背轉(zhuǎn)過身去。 永王霎時明白其意,自知今日在劫難逃,反而覺得疑惑不解,“我與你并無私怨,哪怕那年謝鴻的事,也沒當真?zhèn)剿敕?,你……”剩下的話,悉?shù)被打斷,他踉蹌退了兩步,低頭看向胸口。 鐵箭洞穿胸膛,尾羽劇顫,他被疾勁的力道裹挾,險些撞在墻壁。 梁靖面無表情,再度彎弓搭箭,隔著極近的距離,利箭再度激射而出,避過永王要害,洞穿肋骨。 劇痛襲來,永王面目幾乎扭曲,“你——” 梁靖不理,第三支箭射出,再度沒入對方身體。 永王整張臉立時失了血色,劇痛之下氣息斷續(xù),瞪大眼睛望著這對鬼魅般從天而降的夫妻,滿臉疑惑不解,只留斷斷續(xù)續(xù)的幾個字,“何……怨……何……仇……”聲音漸而微弱,氣息亦迅速衰竭,他看著梁靖不帶半點溫度的臉,至死也沒能想明白緣由。 梁靖面上冷硬如鐵,將鐵弓擲在地上,轉(zhuǎn)身走開。 何怨何仇? 這般痛楚,不及萬箭穿心的十中之一。 他負手站在夜風里,只等永王的氣息消弭殆盡,才沉聲道:“埋了他。”而后走至玉嬛跟前,掀起背上披風,將她裹進懷里。 堅實寬厚的懷抱,熟悉的冷峻眉目,帶著令人安心的氣息。 玉嬛回身,靠在梁靖肩上,伸臂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