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你怎么在這？”

    “為秦驍?shù)氖??！绷壕复鸬煤喍獭?/br>
    玉嬛縮在錦被里，心里是因他先前的欺瞞而惱恨的。此人行蹤神秘， 神出鬼沒，驟然重逢， 只覺他眉目輪廓很是可惡， 該當狠狠罵一頓，出了她被蒙在鼓里的惡氣。然而外頭一疊聲追查的動靜愈來愈近， 眼看就要往這邊過來。

    秦驍?shù)陌缸釉缫蚜私Y(jié)，玉嬛也不知他還在折騰什么，不過信任還是有的。

    心里幾乎沒有猶豫，她嘟著嘴巴瞪了梁靖一眼，旋即小聲提醒——

    “后面空著， 藏在帳子下?！?/br>
    因客舍是臨水而建，墻外又有樹木蔥蘢潮濕，連累得屋里都有潮氣，這架子床便不是貼墻擺放， 而是隔了兩尺的距離， 拿厚重的數(shù)重軟帳罩著。

    梁靖會意， 當即閃身入內(nèi)， 側(cè)躺在床邊，拿簾帳蓋住頭腳。

    這邊悉悉索索的動靜才停住，外面便傳來扣門的聲音，是息園里的仆婦。

    “謝夫人，謝姑娘，有賊人闖到附近，可曾驚擾到兩位嗎？”她隔著門扇詢問，聲音恭敬，但手底下卻沒那么客氣，不待玉嬛和馮氏起身，便徑直推門闖了進來。

    好在她懂規(guī)矩，沒帶男人，進了屋子，年長的往馮氏那邊去，年輕些的便來看玉嬛。

    玉嬛仍是抱著錦被午睡的模樣，半抬眼眸，伸手攏著青絲，“什么事？”

    “是有賊人闖到附近，怕驚擾傷害姑娘，特地進來瞧瞧。姑娘無礙吧？”仆婦笑得一團和氣，她身后的兩位丫鬟則將目光四處打量，瞧著箱籠衣柜和門背后可能藏人的地方。甚至有位輕狂的，曉得床榻后的空隙，神情猶豫著，似乎要往這邊來搜。

    玉嬛心里一緊，卻是眉眼微沉，冷笑了聲。

    “沒什么事。”她開口回答，態(tài)度客氣，聲音卻冷淡。

    那丫鬟聽出不悅，礙著她是永王單獨邀請的客人，就沒敢擅動。

    玉嬛卻已坐起身子，也不系松散的領(lǐng)口，只趿著軟鞋，走到仆婦跟前，淡笑著道：“倒是方才門扇一開，將我嚇得不輕，還當會有生人闖進來，衣裳都來不及穿。這息園是永王殿下的別業(yè)，規(guī)矩防守都如此松散么？”

    這便是不滿她們貿(mào)然闖入的舉止了。

    謝鴻畢竟是魏州的父母官，今日受邀赴宴，女眷在客舍小憩，理當客氣招待。

    似方才那樣貿(mào)然闖入寢臥之處，無異于輕視對方身份，不夠尊重。

    仆婦也是情急之下一時沒顧上，被玉嬛提醒，頓時有些訕訕的。

    “是奴婢考慮不周，驚擾了姑娘，還請姑娘別見怪?！彼槎Y，面露歉然之色。

    站了片刻，她已將屋子瞧過，沒見什么異樣。怕這位嬌養(yǎng)的千金當真計較禮數(shù)，到永王那里告狀，永王失了顏面又心疼這般嬌滴滴的美人，生氣責罰，哪敢再逗留，當即告了聲罪，帶著兩位丫鬟出去。

    另一位仆婦也“關(guān)懷”過了馮氏，告退掩門。

    馮氏隨之走來，有點擔心，“小滿，沒事吧？”

    “沒事?！庇駤謸u頭，揉了揉眼睛，“只是沒睡醒，娘讓我再睡會兒，好嗎？”

    她向來是貪睡的，這等悶熱綿長的晌午，在府里時從來沒落下過午睡。

    馮氏見她無恙，也放了心，自回去坐著打盹，外頭的聲音亦慢慢遠去。

    玉嬛回到榻上，哪里還有睡意，扯下簾帳趴到床邊沿，提起層層累贅的帳子，正好對上梁靖的眼睛。她擺出個氣鼓鼓的樣子，居高臨下地覷他，低聲質(zhì)問，“梁大哥，還真是巧，這么快就見面了。怎么回事？”

    咫尺距離，那雙杏眼里分明藏著不滿，梁靖唇角動了動，半坐起身。

    不過這會兒不是算賬的時候。

    “令尊的事尚未結(jié)束，這是秦驍跟永王往來的證據(jù)?！彼f著，從懷里取出一沓書信，約有兩寸厚，拿細線捆著，遞到玉嬛手里。

    玉嬛詫然，沒想到跟秦驍勾結(jié)的會是永王，更想不透梁靖怎會來這里取東西。

    書信在掌中沉甸甸的，她藏贓物似的塞進錦被里。

    梁靖續(xù)道：“我留在這里還有事要做，這東西你設(shè)法帶出去，免得損毀。今晚找你?！币蛴駤执诡^時青絲從肩頭滑落，貼在他臉上，便隨手拈住。

    目光落在她柔嫩臉頰，如畫眉眼，那只手不聽使喚地抬起來，幫她捋到耳背后。

    這姿勢過于親昵自然，待回過味時，玉嬛臉上一紅，雙眉微蹙，稍露惱色。

    床帳逼仄，那樣近的距離，她居高俯身，他半坐抬頭，呼吸近乎交織。

    梁靖也知道這舉止不妥，有點尷尬，垂眸清了清嗓子。

    玉嬛趕緊坐起身，想了想，揪著床帳便將梁靖埋住。

    雖說心里諸多疑惑不滿，但這里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他今晚既然要來取東西，自然能慢慢算賬。

    倒是這沓子書信……

    玉嬛睇了床邊一眼，見錦帳悉索，趕緊拿手指頭按住，低聲道：“不許偷看！”

    底下傳來一聲悶悶的“哦”，梁靖拿出當初做斥候的本事，僵著身子一動不動。

    玉嬛遂背轉(zhuǎn)過身去，掀起裙角，解了羅襪，將那沓子書信拿錦帕裹住綁在小腿上，而后再拿羅襪遮掩，左右端詳瞧不出異樣了，才起身穿好珠鞋，去隔壁找馮氏。

    ……

    出了客舍，永王跟謝鴻正在湖邊散心。

    方才護衛(wèi)追查的動靜自然報到了他跟前，永王自問沒在這別苑放值得人盯著不放的貴重物件，便沒太放在心上，只叫人留心搜查，看對方動了哪些東西，又叫隨身侍衛(wèi)戒備，免得碰見刺客。

    待馮氏帶著玉嬛過來，還有些歉然。

    “別苑里防備不嚴，方才有賊人闖入，沒驚擾二位吧？”他笑得光風霽月，端貴和氣。

    馮氏端方施禮，“謝殿下記掛，沒什么事?！?/br>
    “謝姑娘呢？”永王又看向玉嬛，眼底一派風清月朗。

    他的目光頗為專注，暗藏光芒，凝視般落在她臉上，從眉眼到唇頜，迅速打量。這目光讓玉嬛有些忐忑，總覺得今日永王所謂游山散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加之先前在梁家召見時的古怪，方才宴席間過分的關(guān)懷，讓她心里不免敲著小鼓。

    遂垂眸笑了笑，沒對視他的目光，只屈膝道：“不曾驚擾，謝殿下關(guān)懷。”

    永王頷首，仍同謝鴻沿著湖岸慢行，談?wù)摵馍缴?、金石學問。

    玉嬛卻是沒半點賞景的興致，心里記掛著那卷書信，好容易熬到后晌，永王肯放人了，趕緊恭敬行禮告辭。

    好在她綁得牢實，哪怕走了半晌，書信也不曾松散，又有堆疊的裙角遮掩，無人察覺。

    回府后進了東跨院，待石榴斟了茶，便遣散旁人，垂下珠簾。

    內(nèi)間里安安靜靜的沒了旁人，她解了羅襪，錦帕裹著的書信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