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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糗事兒,當年他與羅強在山洞的定情一夜,掛著屁簾兒,抽著同一顆煙,癡然相看,相擁而眠。邵鈞眼底忍不住潮濕,用力吸溜一下鼻子。老爺子沉著臉,默默地聽著,說不出話。“姓譚那小王八蛋炸監(jiān),鬧事,那次是我自己不小心,著了道。最要命的那一下,是他幫我扛的。他給我擋了,兩顆特別粗的大釘子,扎到他肩膀rou里,當時流了好多血……我脾臟上扎兩顆釘子,他肩膀上也扎兩顆釘子,我差點兒死一回,他也差點兒讓武警給打死!我肚子上留一道疤,他肩膀上也一道疤,那個疤現在還有?!?/br>邵鈞他姥姥聽得,吃驚,難受,難以置信,一直拿手絹抹眼淚。“還有這次炸監(jiān)越獄,你們都聽說了。當時監(jiān)道里兩百多個犯人,就兩個警察,如果沒他護著我,我那天死定了。我倆背靠背跟一撥一撥涌上來的人掐架,拼命,打,動真格的。人到了那份兒上,都忘了害怕了,恐怕死都不知道自個兒怎么死的!當時我想的就是豁出去,三爺死就死了,死也不讓這幫狗膽包天的混蛋逃出去!他,他就拼命護著我,他想的可能是,死也不能讓我受傷被別人害了……”“來接應尤寶川越獄的那個槍手,當時瞄準了我,他從后面把我撲倒,槍子兒擦著我頭發(fā)過去的。真的,就差那么一寸,我的腦殼就讓狙擊子彈給掀了!他把我撲倒在地上,抱住我的頭,我也不知道他當時咋想的,可是,我覺著如果是我,我也會那么做,我根本不可能看著他在我面前讓人打死,我肯定也會那樣護著他。”“姥爺,我說這么多,您能明白嗎?”……老爺子一動不動,眼眶每一條滄桑的褶皺中蘊含的都是震驚,撼動……邵鈞有條不紊地說著,陷入一重一重的回憶。這些都是他腦海里記憶中最深刻的那些事,連想都不必想,像是從心底流出來的一股泉水,緩緩倒出來。邵鈞說話時那種略帶癡迷的神情,老爺子能看得出來,那是任何人編纂故事絕編不出來的感情投入。老爺子也經歷過生死,經歷過戰(zhàn)斗,見識過出生入死,血rou橫飛,也曾經戴著鋼盔,扛著槍,跟自己的戰(zhàn)友背靠背,明白什么叫做刎頸換命之交,什么叫做生死患難與共。打從羅強一進門,那倆臭小子對視時眉眼間不尋常的動靜兒,老頭子就已經發(fā)覺出不對勁。一直憋著不點破,是沒敢往那方面深入想,太意外了。什么干哥哥?邵鈞眼睛長在腦袋頂上一般人都瞧不上,啥時候會給自己認個“干哥哥”?!老爺子是一名職業(yè)軍人,部隊里混出來的軍官,手底下帶過多少兵?活這么大歲數,什么樣耍幺蛾子的小兵蛋子沒見識過?這種事兒還能瞧不懂?一個是部隊,一個是監(jiān)獄,都是男人扎堆充塞著雄性荷爾蒙氣息的地方,也充斥了同性間各種微妙感情。這倆地兒混出來的,誰還能真不明白男人之間留存的某種隱秘不能見光的“兄弟情誼”。老爺子都聽明白,看明白了。鈞鈞帶回家一個比自己大十幾歲的男人,是來“見家長”的。一刻鐘工夫,羅強從廚房端出兩盤熱騰騰剛出鍋的菜,一盤魚香蒜燒茄子,一盤火爆腰花,都是老北京砂鍋居一派的重口味兒,油色鮮亮濃郁,香氣逼人。羅強敞開的領口處洇著汗,額頭嗆著火星。邵鈞悄悄從桌子底下捏羅強的手,用眼神表揚:寶貝兒,今兒個辛苦了,再接再勵,好好表現。孩子他姥爺沒有吭聲,一筷子夾下去,慢慢地嚼,品味著魚香茄子這一口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難以言說的滋味兒……124、第一百二十四章佳節(jié)團圓【四】暖夜知人心吃過飯,老爺子照例下樓溜食兒,邵鈞和羅強陪著四處逛逛。邵鈞在紫藤花架子下轉悠,給花花草草澆水。他姥爺跟幾個老棋友湊在一起,圍著一張石頭桌子,下象棋。那幾個老頭子,也都是這大院里的老干部,從部隊或者機關里退下來的。一群老家伙平時閑得沒事,每天傍晚就湊在院子里捉對下棋,一下好幾個小時不著家,可上癮了。老家伙們一邊下棋一邊通氣兒,聊著。“最近中央又下文件,總算說了句話,讓各地政府盡力照顧好離退休老干部的生活?!?/br>“早該提這事了,最混蛋了!醫(yī)??吵蛇@樣,逢年過節(jié)狗屁人物都不露臉給一句話,早晚等咱這一群老家伙都死干凈了……”“最近牛奶奶粉漲成啥樣了?豬rou還買得起嗎?老子一家子都改回民了?!?/br>“他姥姥的……”顧老爺子今天手心捏著棋子兒,捏得手骨關節(jié)發(fā)白,殺氣騰騰,連殺兩盤,都是中盤一炮將軍,把對家將死,對老棋友毫不留情。棋友都看出這位爺今日臉色不善,印堂上透出隱忍不發(fā)的火氣,也不跟人聊天,想要抬槍掃射掃死誰似的。坐對家的老頭子腦子不靈光,拿起棋子,又擱下。顧老爺子一把抓住對方手腕:“你都拿起來了,還再擱回去?”那老頭子說:“我這還沒落子兒呢?!?/br>顧老爺子說:“你起子兒了,就算數,不能擱回去!”對方臉上掛不住了,也不樂意:“我說您今天咋這么矯情,我就擱回去又咋地了?”顧老爺子橫眉立目,低吼:“你悔棋!你跟老子耍賴的!”幾個老家伙,下個棋,幾乎吵起來,臉色通紅,心臟病都快犯了,誰也不讓步,不依不饒。兩家的警衛(wèi)員都跑過來,尷尬著,不知道咋勸。上了歲數的人,有時候跟小孩似的難弄,任性執(zhí)拗,愛較勁,個個兒都不是脾氣順溜的人。羅強拿開煙,慢悠悠走過來,說了一句:“一匹瘸蹄兒馬沒跳過河它又蹦回去了,就讓它蹦回去,咱這不還有車和炮嗎?!?/br>對家氣不順地走了,不跟這人玩兒了,老爺子就憋著這口氣,拿手一指:“姓羅的小子,你過來,你坐下,老子跟你殺兩盤?!?/br>羅強嘴角聳動,笑道:“我水平忒臭,殺不過您?!?/br>老爺子哼了一句:“你人都來了,都殺到老子眼皮底下了,不敢跟老子下盤棋?”倆人坐定,車馬炮小卒子重新鋪擺好,殺了起來。老爺子隨即就發(fā)現羅強是謙虛了一句,下棋也不弱,腦筋清楚,而且難得落子如風,氣勢大刀闊斧,不磨嘰,不悔棋。周圍一群老家伙一瞧這陣勢,老的跟年輕的掐起來,于是自覺全部站在羅強身后,七嘴八舌再支個招。“卒子,挺卒子!”“那有空當,你吃他那個相!”羅強心想,甭他媽給老子瞎支招,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