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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再敢給老子說一遍?!”全屋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傻愣著,看著羅老二罵人。“這究竟是……咋了啊……”刺猬那二愣子喃喃地,根本轉(zhuǎn)不過腦子。羅強前額發(fā)跡線上那條舊疤爆出可怖的猩紅色,眼底含血,盯著胡巖的眼神像兩把匕首:“兔崽子有完沒完?夠了嗎?老子還擺不平你這張嘴嗎?!”“想混不想混?不想在這屋混了,就給我滾蛋!麻利兒卷鋪蓋滾,老子絕對不留你?。?!”胡巖呆呆得,半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里迅速集滿了眼淚,委屈得快哭出來,卻又不敢哭。羅強罵完人眼也紅了,喘著粗氣,一團(tuán)火燒得腦子都亂了。羅強聲音沙啞,卻還含著火星:“睡不睡?老實睡覺還是給我滾蛋走人?”胡巖嘴唇哆嗦著,胸腔里梗著。這人一聲不吭,抱著被子迅速爬回自己的床,一把將被子蒙住頭,整個人縮進(jìn)被子里……羅強暴怒時的表情如同一頭撕咬獵物的公獅子,威脅的意味十分明顯:小狐貍你今天敢再多說一個字,老子就地弄死你不讓你活著邁出這間屋,不信你就試試。羅老二是什么人,這些年干什么的?他能容得下手底下人在他眼眉底下滋毛炸刺兒,想挑事?羅強罵服了胡巖,扭臉看著邵鈞,啞聲說:“邵警官,你要怎么著?竄鋪罰分算我的,要關(guān)禁閉隨你?!?/br>兩個人臉紅脖子粗地瞪著,眼球都充著血,心里都像有無數(shù)只手牽絆著,撕扯著。邵鈞抄著警棍的手慢慢放下來了,嘴唇微微撅著,心里突然蒙上一層令他窒息的沮喪和壓抑。胡巖那句話說得一點兒都沒錯,一錐子下去就見了血。他們都是犯人,而他是警察,一個黑道,一個白道,根本就是兩條路,原本沒有交集,食堂里的飯是分著吃的,不是從一個鍋里盛出來;就連監(jiān)獄系統(tǒng)里的籃球賽也分犯人代表隊和獄警代表隊,從來就沒見兩個隊混著打的!所以狐貍可以跟羅強一個場子打球,一起慶祝勝利,擁抱著,親著啃著,可是邵三隊長就不行。狐貍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羅強睡在一個屋,就算不是一張床,也能光著屁股隔床看著,可是邵鈞卻不能,只能透著監(jiān)視器,偷偷地看……羅強看著邵鈞鎖上門走了,三饅頭的眼睛是紅的。他想過去一把拽住這人,揉揉頭發(fā),說幾句解釋的話,可最終還是沒有動,一屋的人看著呢,玩兒不起。如果沒有邵鈞這個人,羅強早把小狐貍抓過來泄火、蹂躪。他不是圣人君子柳下惠,男人的旺盛欲望從來不用端著藏著。可是他也知道,那不讓人省心的饅頭就在腦頂那監(jiān)視器里盯著,對待有些事的心態(tài),慢慢地,已經(jīng)跟以前不一樣……他枕頭下壓著邵鈞送的生日卡,手邊擺著邵鈞買給他的粉紅小罐子。每個犯人都把自己最值錢寶貝的東西擱在枕頭邊,怕被人拿了,每晚能摸著看著,羅強自個兒的儲錢卡隨意扔在小柜子上,枕邊藏的是這兩樣?xùn)|西。羅強剛才沒有護(hù)著狐貍,他其實是護(hù)著邵鈞。三饅頭還是年輕氣盛,少爺脾氣作祟,遇事特沖動,沉不住氣,就快要把要緊的話吼出來:羅強你他媽打算跟他還是跟我?!胡巖有意無意爆出的那句話,已經(jīng)幾乎把事實挑到明面兒上。羅強清楚,今天這事兒要是鬧大了,吃虧的絕對不是胡巖,吃虧的肯定是邵鈞。犯人之間搞個同性戀,竄個鋪,無非就是扣減刑分,拆宿舍,你還能把他怎么著?可是倘若邵鈞鬧起脾氣,搞得滿城風(fēng)雨人盡皆知,這人就徹底甭想在三監(jiān)區(qū)混下去,你是局長公子你也沒法兒混了,太丟人。幾天之后,監(jiān)區(qū)長開動員大會,說清河農(nóng)場附近的采石場夏秋季恢復(fù)開采,需要大量人工,準(zhǔn)備從三監(jiān)區(qū)調(diào)人過去。采石場的活兒很累,很苦,又是露天作業(yè),風(fēng)吹日曬雨淋,所以工分上有特別優(yōu)待,記雙倍工錢和減刑分,探親優(yōu)先,每頓飯都給rou吃。即使這樣兒,也沒幾個人樂意去,大家都習(xí)慣在廠房監(jiān)區(qū)里養(yǎng)著,一個個兒保養(yǎng)得白白胖胖。黑壓壓一大片人腦袋里,羅強頭一個舉手,打報告要求把他調(diào)到采石場。邵鈞在后邊提著警棍,特想撲上去一棍子把羅強的手敲掉……邵鈞蹲在辦公室里,對著那株小西紅柿生氣。植株長得很茂盛,枝杈威風(fēng)地支棱起來,結(jié)出一串串無數(shù)個果子,紅紅綠綠的。邵鈞擰著眉毛,撅著嘴,把那些熟了和沒熟的西紅柿一個一個全給揪了,賭氣似的,一會兒就把一盆植物徹底揪禿……他找到羅強,問:“你啥意思?”羅強搖搖頭。邵鈞問:“我那天抓你竄鋪了,在七班人面前讓你這大鋪栽面兒了,你這算是做給我看嗎?”羅強說:“沒有,沒那意思。”邵鈞忍了半晌,苦口婆心地說:“羅強,你別去采石場干。我是說真的,那地方挺危險的,特苦,每年都傷幾個回來。民工都不愿意干,嫌太苦工資太低,那幫人才找犯人去做!……你要是為了躲我防著我,你真沒必要。”邵鈞急得,黑眉白臉的:“羅強你就聽我一句成嗎!”羅強沉默了半晌,說:“那你也聽我一句,監(jiān)區(qū)也挺苦,挺危險的,你愿意走嗎?”邵鈞:“……”邵鈞扭頭望著天邊的紅云,眼球突然熱了,賭氣說:“那,我要是調(diào)走了,你就聽我話不去采石場嗎?”……邵小三兒前腳才走,小狐貍后腳就追著來了,竟然也是道歉求和的。胡巖倆手揣在上衣兜里,低著頭走過來,略顯纖瘦的身子在囚服里晃蕩得厲害。胡巖小聲說:“強哥?!?/br>羅強抬眼看人,嘴角叼著草棍,嚼。胡巖有點兒不好意思,嘴角扯了扯:“強哥,那天的事兒,對不起啊。”羅強眼一斜:“那天有啥事兒?”“強哥,你別放心上……”胡巖迅速蹲到羅強身旁,開始說起正事兒,“哥,今天開大會,你干嘛頭一個舉手?。坎墒瘓瞿堑胤讲荒苋?!我告訴你,前年那地方就抬回來一個斷腿的,還聽說工地上有個民工讓壓路機(jī)給鏟了,可慘了,最后也不知道賠償了沒有……你真別去,成嗎?”羅強淡淡地說:“不用你cao心?!?/br>胡巖想了想,突然問:“你不是因為要躲我吧?你真沒這必要。”羅強有點兒無奈地閉眼,腦仁都疼了。他摸了摸自個兒的腦瓢,其實想跟小狐貍說:你小子在老子心里,沒那么重要,咱真不至于的……狐貍有他的小聰明,懂得進(jìn)退,也知道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