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看在你認(rèn)識我爹的份上，今兒個的事情就暫且算了。”

趙肅笑瞇瞇道：“那就多謝了，代我向令尊問好?！?/br>
一場沖突就此落幕，周圍的路人原本還指望著看一出好戲，結(jié)果虎頭蛇尾，都有些失望，各自邁開駐足的腳步離去。

等彼此錯開一段距離之后，朱翊鈞再也忍不住大笑：“你可真夠壞的，我都等不及想瞧瞧穆華看見那印信之后的反應(yīng)了，朕……我方才就猜你必定還有什么后招，工部那一攤爛帳，終于可以動手收拾了，倒不枉出來這一趟了?！?/br>
趙肅笑了笑：“您不是還想去猜謎么，走吧?！?/br>
明明看起來溫和無害，卻是一肚子“壞水”，剛才他算計(jì)穆玉臣的時候，朱翊鈞仿佛瞧見后面那條狐貍尾巴搖啊搖，轉(zhuǎn)眼又成端方君子了。

這人怎么能這么可愛呢，“情人眼里出西施”，朱翊鈞越看越覺得滿心歡喜，情愫充溢著胸腔，滿滿地幾乎要溢出來，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掩飾好，以免被他發(fā)現(xiàn)。

雖然還不是上元燈節(jié)，但是大街小巷既然掛滿燈籠慶祝節(jié)日，難免也有人掛了些七彩燈籠、泥偶娃娃之類的小玩意出來，下面系著一張卷起來的紙條，來者付出幾個銅板的代價，獲得猜謎的資格，若是猜對了，就可以把東西拿走，也算是個彩頭，不少人都聚集在攤子前猜得不亦樂乎。

“這把梳子倒是別致?！敝祚粹x拿起其中一物端詳。

攤主笑道：“公子好眼光，這可是檀木梳子，您看這做成兩只鳳凰的形狀，正象征著鳳凰于飛，拿去送給心上人是再好不過了?！?/br>
檀木真假與否，朱翊鈞倒不在意，但攤主的話正說中了他的心思。

交了銅板，伸手卷開下面的紙條。

只見上頭寫著：無獨(dú)有偶。

也沒說要猜什么。

朱翊鈞道：“你這是要猜字呢，還是猜詩呢，也不說個明白。”

攤主一笑：“圖個樂子，只要公子說對了意思，自然就可以拿走了?！?/br>
朱翊鈞挑眉，連說了幾個，老板卻都說錯了，旁邊有看熱鬧的，也湊過來出主意，有說雙字的，也有說從字的，還有說什么舉案齊眉，比翼雙飛的，攤主可勁兒搖頭。

朱翊鈞疑心這攤主坑錢，正想花點(diǎn)錢把梳子買下來算了，旁邊趙肅卻道：“我也想到一句?！?/br>
“公子請說?！?/br>
“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壁w肅笑道：“我說得可對？”

“看來公子是有緣人?！睌傊鞒蠲伎嗄樀貜氖嶙优赃叺慕懘锬贸龃鸢福厦鎸懙目刹徽悄鞘畟€字：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梳子到手，趙肅遞給朱翊鈞：“雖是不值什么錢，可勝在樣式別致，還請您笑納?！?/br>
朱翊鈞一愣：“你不送給尊夫人？”

“她遠(yuǎn)在福建呢，若陛下不要……”趙肅剛要縮手，卻被他一把奪過去。

“誰說我不要了！”朱翊鈞笑吟吟地翻來覆去把玩，“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樣式好，寓意更好，這禮物我會好好保存的，將來……”

他的聲音越發(fā)低了些，趙肅聽不清楚，微微側(cè)身偏過頭，邊問道：“將來什么？”

兩人離得極近，這一動作，讓臉正好與對方近在咫尺的嘴唇擦過。

雙方齊齊怔住。

第92章

皇帝是男的，不小心碰了一下，總不算犯上輕薄吧？

趙肅咳了一聲，若無其事：“可累了？到前面找個地方坐下來歇息吧?！?/br>
說罷當(dāng)先往前面走去。

朱翊鈞也反應(yīng)過來，控制不住嘴角上揚(yáng)，卻不住告誡自己不能表現(xiàn)得太過外露，于是臉部表情瞬間變得詭異起來，幸好趙肅一直在前面走，沒有回頭看。

兩邊酒樓食肆早已坐得滿滿的，二人索性便去了路邊的餛飩攤子。

此刻將近亥時，人卻絲毫沒有減少，就連這攤子也難得找出一兩張沒人的桌子，趙肅本想換地方，朱翊鈞倒是不介意，扯著他找了兩個位置就坐下來。

侍衛(wèi)們則各自分散，在不遠(yuǎn)處放風(fēng)戒備。

同桌的還有兩個人，看起來像是對父子，見趙肅二人，倒挺熱情地打招呼。

“二位這是兄弟倆出來玩耍吧？”老大爺問。

“是啊，”朱翊鈞聽對方以為他們是兄弟，心里高興，也攀談起來，“你們是京城人士？”

老人憨厚一笑：“不是，我們住宛平那邊，過年進(jìn)城來瞧瞧熱鬧，順道給家里娘們買點(diǎn)東西?！?/br>
旁邊青年插嘴：“若不是住的地方被奪了去，現(xiàn)在我們也是京里人的！”

“三郎，大過年的，別說這些話！”老人制止他。

青年不甘不愿地住了嘴。

幾人本是萍水相逢，別人的事情，朱翊鈞沒興趣知道，便沒再追問，反倒是趙肅出聲：“你們原來住哪兒的？”

青年道：“鳴玉坊那附近?！?/br>
趙肅笑道：“巧了，我也離那不遠(yuǎn)，我還記得附近有家面館，手藝不錯，可惜后來好似關(guān)門了?！?/br>
老人吃驚：“哎呀，原來是老主顧，那家面館正是我們家開的，從我家高祖那輩就傳下來的，原本確是生意不錯，可惜了……哎！”

“可惜什么？”

老人搖頭沒說話，青年卻按捺不住。

“后來來了一幫zigong里的貴人，說看中了隔壁的鋪?zhàn)?，要連我們這間一并買下來，用來開皇店，我們不肯賣，他們就帶人把我們強(qiáng)行趕出去，又逼我們交出地契?！?/br>
所謂皇店，就是宮里太監(jiān)以皇帝的名義開的私人店鋪，這是皇帝增加自家小銀庫收入的一種方式。照理說這些收入自然是要上繳內(nèi)庫的，但是皇帝畢竟不可能出宮查看，這些事情都交給身旁的太監(jiān)一手包辦，于是問題就來了，有利用皇帝名義狐假虎威，私開店鋪，中飽私囊的，也有扣下收入，只上繳一小部分的。最慘的是，皇帝自己得的好處不多，卻還落得個壞名聲，替那些太監(jiān)們背黑鍋，但因?yàn)檫@種鋪?zhàn)?，畢竟能給皇帝自己帶來收入，所以歷經(jīng)正德、嘉靖、隆慶，都不曾禁絕，反而愈演愈烈。

除此之外，還有官店、衛(wèi)店、紳店等等，有些與朝中大臣有聯(lián)系，有些則是皇親國戚、勛貴公爵所開，如英國公這樣的，也在背后cao縱了不少店鋪，還有些則是錦衣衛(wèi)或東廠開的。這種聯(lián)系和cao縱，絕不僅僅是從中牟利，而是幾乎壟斷了某一行業(yè)，讓其他同行業(yè)的普通商人根本沒有辦法再生存下去，要么依附大樹，要么被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