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zhàn)A也極高，導致海上私人貿(mào)易盛行。”

“舉例來說，日本盛產(chǎn)白銀，而日本商人經(jīng)常會拿著銀子，到琉球等小國，與中國海商進行私下的貿(mào)易，向他們采購中國絲綢等貨物。佛郎機人同樣也會從濠鏡走私絲綢，販賣到日本，換取白銀，再用這些白銀，低價購入中國貨物，再運往歐洲，獲得高額利潤?！?/br>
這里不比朝堂，不用斟字酌句言簡意賅，所以趙肅娓娓道來，說得更加詳細。

張居正縱然見識不少，但這些事情，仍是聞所未聞，他身居高位，胸中丘壑不同常人，又讓他明白這些事的重要性，故而也聽得很有耐心。

“但是如此一來，雖然白銀源源不斷流入大明，朝廷卻沒有從中得到一絲一毫的好處，這些錢反倒都落入海商手里。隆慶元年，朝廷開了海禁之后，這種情況大為減少，但是又產(chǎn)生新的問題，比如說民間海商自組商隊，擁有私人武裝，威脅東南沿海的安全，一旦這些人不受束縛，只怕又要成為朝廷新的威脅。嘉靖年間，刑部主事唐樞唐大人就曾說過，寇與商同是人也，市通則寇轉(zhuǎn)而為商，市禁則商轉(zhuǎn)而為寇。這種潛在的威脅，朝廷絕對不能縱容，不僅不能縱容，還應(yīng)將其扼殺?！?/br>
“最好的辦法，就是擁有一支強大的水師，不僅能夠巡視海事，對一些愿意遵守朝廷法規(guī)的，繳納了稅金的合法海商，朝廷還將予以保護，甚至可以收取一定費用，護送他們出航歸航，對一些頑固不化，與倭寇勾結(jié)，走私貿(mào)易的海商，朝廷水師必然給予嚴厲打擊?！?/br>
張居正嗯了一聲：“大明水師，在正統(tǒng)年間便已式微，如今既然要造，就不能敷衍了事，隨便造幾艘，屆時連?？芤驳謸醪涣耍謮櫫舜竺鞯膰?，而今朝廷那些船，說句不好聽的，也就是比爛木板還好一些罷了?！?/br>
他當年曾四處游歷過一段時間，對于水師現(xiàn)狀，也不是一概不知。

趙肅贊同：“正是此理。但是造船一事，耗資巨大，又曠日持久，所以必然不能從國庫里撥錢，而要另想法子?！?/br>
張居正笑道：“看來少雍已經(jīng)胸有成竹了？”

趙肅搖頭：“我也只是粗略想了一下，便是方才在內(nèi)閣說的那些，徹底放開海禁限制，在一段時間內(nèi)降低甚至減免關(guān)稅，鼓勵通商貿(mào)易，或者用競標的方式，出讓一些貿(mào)易特權(quán)，比如一些原來只能用于朝貢的茶葉、上品絲綢等，讓高價中標的商人在一段時間內(nèi)，可以用這些物品進行買賣?！?/br>
張居正接道：“而且，那些與朝廷合作愉快，信用良好的商人，可由朝廷給予表彰，甚至可以請陛下題詞，以示褒獎。再者，船造好之后，維護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屆時可讓那些商人競標命名權(quán)，讓他們來給船起名。不僅如此，對于那些肯在賑災(zāi)或治河中出錢出力的商人，還可在港口稅收或者貿(mào)易物品特權(quán)上給予一定期限的優(yōu)惠。如此一來，朝廷得了錢，那些人得了名聲，又有實惠的利益，只怕還爭先恐后，怕?lián)尣簧喜暑^！”

他說完，兩人相視一眼，都哈哈大笑起來。

趙肅沒想到自己只不過寥寥數(shù)語，張居正竟已能舉一反三，想得那么長遠，不由衷心道：“閣老大才，少雍佩服！”

如果還要再說，趙肅自然也想得出更多的辦法，來讓商人出錢，籌集造船資金，但是，除了在海禁上做文章之外，其他涉及錢財?shù)氖虑椋桥c戶部有關(guān)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現(xiàn)在一非內(nèi)閣首輔，二非戶部尚書，如果越俎代庖，除了顯擺自己聰明，引起別人反感之外，并沒有好處，要知道這世上的聰明人不少，比他更聰明的也大有人在。

你把什么事情都設(shè)想到了，那還要別人做什么？

像張居正這樣聰明強勢的領(lǐng)導，一旦他認同某件事情，自然就會自己去想辦法，趙肅根本沒有必要去出這個風頭。內(nèi)閣就像一個辦公室，想做事，就要先學會做人，在沒有當上領(lǐng)導之前，太過聰明，或者太過蠢笨，都不受人待見。更何況趙肅初來乍到，身上又貼著高拱的標簽，凡事低調(diào)一點，才能更快融入這個團體。

張居正也覺得趙肅很上道，六年不見，不僅一來就提出切實可行的方案，又不貪虛名，主動要求去工部，把姿態(tài)放到最低，對他的態(tài)度也彬彬有禮，渾然不像他那個老師高拱，成天炸毛的雄獅一般和人掐架，于是看趙肅頓時就順眼許多，原本的戒心也慢慢放了下來。

至此，他已經(jīng)完全接受了趙肅的觀點。

“你接手工部之后，必然有不少冗員瑣事等著處理，可先不必理會，只管準備造船事宜，我聽說成祖皇帝時，戰(zhàn)船是根據(jù)不同功用來劃分的，大號二號稱福船，三號稱哨船，四號稱冬船等等，然而如今圖紙四散，估計宮內(nèi)還能找到一些，永樂年間的寶船廠，如今也已廢棄不少，還得重新增加人手，可從其他船廠調(diào)派，海禁的稅費，只怕也得一年半載，才能漸收成效，造船初期的費用，我從國庫里給你撥，就先定給一百萬兩吧，再多，你就自己想法子吧，我可也無能為力了?！?/br>
趙肅：“有閣老這句話，何愁大事不成，只是造船一事，還須與訓練水師同時進行，否則屆時有船無人，可就一切白費了。”

張居正點頭：“你說得極是。這樣吧，水師之事，你回頭和楊博商量，再給我一份定案即可，至于具體人選，先前戚繼光的戚家軍在東南驅(qū)逐倭寇，擅長海戰(zhàn)，也可找他幫忙?！?/br>
趙肅也正屬意戚繼光，聞言便笑道：“此事若成，功在千秋，閣老定會名垂青史，受萬人敬仰?！?/br>
張居正心情好，也跟著說笑：“那末這青史榜上，必然也有你趙少雍的名字！”

萬事開頭難，有了一個好的開頭，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不少。

又過了些時日，趙肅正式遷為工部尚書，入內(nèi)閣議事，由于有先帝的遺命在先，張居正也不好把他踢到后面去，所以趙肅反倒在同時入閣的人之中，排行靠前。也就是說，如今內(nèi)閣論資排輩，首輔張居正，次輔陳以勤，接下來便是兵部尚書楊博，刑部葛守禮，工部趙肅、吏部張四維、戶部尚王國光、禮部呂調(diào)陽。

再說工部，前任尚書是朱衡，因為年事已高，上疏自請致仕，皇帝沒準，但把他調(diào)到南京當工部尚書，算是榮養(yǎng)。這是個老好人，在工部也做了不少實事，先帝在位時，曾經(jīng)把本來要給工部的錢拿去給后宮嬪妃買首飾，朱衡竭力勸阻，結(jié)果也沒勸住，這老人從此傷了心，覺得自己多年來在工部里勤勤懇懇，節(jié)儉度日，到頭來還抵不過皇帝的一次開銷，所以毅然請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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