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可以再往前移兩位?！?/br>
嘉靖呵呵一笑：“質(zhì)夫何須如此保守？”

說罷，提筆在名單上寫了個名次。

袁煒心頭微震：“陛下，這，是不是過于……”

“為國選才，當出手就出手，似汝等這般扭扭捏捏，前怕狼后怕虎，豈是內(nèi)閣大學士的風范？”嘉靖一哂，擱下筆，負手走了出去，也不再看剩余的卷子，眾人只得齊聲恭送這位做事三分鐘熱度，來去如風的皇帝陛下。

回去的路上，黃錦跟在旁邊，忍不住問：“奴婢有些奇怪……”

“你奇怪朕為何不給趙肅一個頭名？”嘉靖悠悠接道。

歷數(shù)明清兩朝數(shù)百年，要論聰明的，嘉靖帝至少也能排上前三，在別人眼里，登基數(shù)十年，喜怒無常，刻薄寡恩的皇帝不近人情，但對伺候了他數(shù)十年的黃錦來說，嘉靖帝也不過是個有血有rou，有喜怒哀樂的人，他心情好脾氣好狀態(tài)正常的時候，是與一般英明帝王無異的。

黃錦笑道：“奴婢的想法瞞不過萬歲爺火眼金睛?！?/br>
天高云闊，清風徐來，今日想必又是個好天氣，嘉靖帝扶著白玉欄桿深吸口氣，他已經(jīng)許久不曾在白天出來走走，見了這景象，頓時有些恍如隔世。

“這個人，朕不曾見過，也不知秉性，單憑裕王父子如何夸贊，也是一面之詞，做不得準的。”他緩緩道，“再說了，他若真有才能，這個名次剛剛好，可作磨礪，也可作保護?！?/br>
黃錦張了張嘴，他不明白，區(qū)區(qū)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趙肅，何至于皇帝費這么多功夫。

只能笑道：“這趙肅可真是有福之人，竟得陛下如此看重！”

嘉靖看他的神色，便已知他心中所想。

“一個趙肅，固然無足輕重，只不過這個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牽涉了多方勢力，正好把那些平日里不敢妄動的牛鬼蛇神都給勾了出來，趕早不如趕巧，也該收網(wǎng)了。”

嘉靖斂了笑容，淡淡的表情里露出一絲屬于帝王的狠厲，看得黃錦不由打了個寒顫。

這邊朱翊鈞小朋友賴在趙肅家里過夜，趙肅本想把床讓給他，結(jié)果小屁孩鬧著要聽故事，趙肅只好隨便給他講了個，殿試整整一天，本就疲憊不堪，講著講著，連什么時候睡著了也不知道，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天色大亮了，轉(zhuǎn)頭一看，朱翊鈞睡得正香，鼻翼一動一動，小嘴微微張著，里面粉嫩的小舌頭若隱若現(xiàn)，嘴角還有口水的痕跡，洇濕了腦袋下的枕頭。

真是一只小豬。

趙肅給他蓋好被子，起身洗漱，發(fā)現(xiàn)馮保早就起來了，正在院子里頭同元殊說話。

“永亭兄，小師兄?！?/br>
“你可起來了，昨夜我見世子睡了，不好驚擾，就沒讓你換床?！?/br>
趙肅訕訕道：“我本也想去隔壁屋子睡，誰知道累得狠了，一不小心便睡過去，跟小世子同塌而眠，這可是大不敬了?！?/br>
馮保撲哧一笑：“王府里規(guī)矩沒那么嚴，再說了，小世子喜歡你，是你的福氣。”

元殊站在旁邊沒說話，只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王府里再沒約束，能讓小世子在外頭過夜，已經(jīng)是莫大的逾矩，裕王很快就要回府，馮保自然也要帶著朱翊鈞趕緊回去，于是朱小豬很快就被喊醒，跟著馮保坐了馬車回去，沒能飽飽地睡個懶覺。

元殊目送著馬車離去的背影，道：“能把天子皇孫當兒子似地來帶，你也算獨一份了?！?/br>
趙肅本還有些懶憊，被他這一說，心頭激靈，卻有些警醒了。

現(xiàn)在裕王不受重視倒也罷了，有朝一日被立為儲君，朱翊鈞是唯一的嗣子，地位自然跟著水漲船高，到時候就不可能像現(xiàn)在這般散漫自由了，他身上有著幾百年后的靈魂，又跟朱翊鈞相處久了，難免把他當尋常小孩來看待，殊不知落在旁人眼里，隨手一抓，就是輕慢無禮的把柄。

元殊見他臉色陡變，也猜到七八分，便安慰道：“你也不用想太多，現(xiàn)在裕王對你青眼有加，你雖然還沒有世子師傅之名，可已經(jīng)得了裕王府上下的默認，包括小世子，這對你未來的仕途，是很重要的一筆?！?/br>
自從他們在京城相聚，還從來沒有認真籌劃過未來，眼看殿試就要放榜，元殊也即將外放，兩人前途未卜，憂喜難辨，正是坐下來細說的時候。

趙肅揉揉眉心：“多謝小師兄提醒，我最近確實……有些忘形了?！?/br>
元殊撇嘴：“就你這個年紀來說，已經(jīng)夠謹慎小心了，我也只不過是旁觀者清，才能逮著這個機會說你兩句。”

趙肅見他這副表情，便笑了起來：“你繃了好幾天的臉，鎮(zhèn)日早出晚歸的，終于肯放松些了？”

元殊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要外放了，這一去不知幾年，你放榜之后，如果能入選庶吉士，那便能留京，如果不能，咱倆天南地北，我也照應(yīng)不了你……所以這幾日，我去找了些相熟的同僚，讓他們多幫忙照應(yīng)些，你得罪了嚴黨，他們不會這么輕易就放過你的，就算最后能留京，幺蛾子也少不了。只有一點你須記得，你自己再謹慎，卻防不了別人拿你的身邊的人作文章，除去先前的趙榕不說，趙暖，陳洙，我，甚至是小世子，我們這些人，都是對方可以用來拿捏你的弱點。”

趙肅一愣，萬沒想到這人看似沒心沒肺，卻在無聲無息中為他想了這么多。

一想到他說的這些顧慮，句句在理，不由點頭道：“我會小心的?！?/br>
元殊微微一哼：“老師讓我多照顧你，可別還沒等我回京里來，你就被人暗算得掛冠離去?！?/br>
趙肅知他外冷內(nèi)熱，說話最是言不由衷，便笑道：“那還不容易，到時候我去投靠你了便是，要是你已經(jīng)娶妻生子，那正好給你兒子當個老師，怎么說我也是教過小世子的?！?/br>
“誰不知道你小子貌似純良，實則一肚子壞水，我可請不起你這尊大佛！”

“那便給你當個師爺，出出壞主意，總夠格了罷？”

“不要不要，看見你這張臉就煩！”

“小師兄你怎么總喜歡說些反話呢，我知道你心里頭明明喜歡得很，還記得剛拜師的第一天，我去戴師府上拜謁，就見你拿著本書裝模作樣，還一邊偷偷瞧我……”

“滾！”

“哎喲，被人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疼疼，放手！”

“……”

放榜之日，傳臚唱名。

對于一個讀書人來說，這無疑是畢生中最為榮耀的一刻。

當所有人進入奉天殿時，那種緊張與激動的心情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