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折，一個五角星的時間，不超過兩分鐘，他卻將那日屋里的明暗程度和她的笑記了很久，甚至是牛皮紙上殘留的點心淡香味。

    他將折好的五角星放下，起身后離開。

    女演員上場，坐在桌前，片刻的表情表演后，她將五角星拆開。

    鏡頭隨即對準(zhǔn)那張滿是折痕的紙，上面的字跡很輕，字大小不一，字行也是下傾的。

    [我曾經(jīng)設(shè)想過我們的分別，因為相遇本就是我的預(yù)謀。

    物理學(xué)家勞倫斯說過，其實分別也沒有那么可怕。

    ‘65萬個小時后，當(dāng)我們氧化成風(fēng)。

    就能變成同一杯啤酒上兩朵相鄰的泡沫，

    就能變成同一盞路燈下兩粒依偎的塵

    埃。

    宇宙中的原子并不會湮滅，

    而我們也終究會在一起。’

    我曾將這些話奉為圭皋，現(xiàn)在卻妄想嗤之以鼻。

    你愿意，給我勇氣么？

    我想，答案是否定的。

    因為，

    我是地下塵，你是天上星。]

    “cut?！辩R頭對準(zhǔn)那張紙，導(dǎo)演出了聲。

    江澍原本不想寫下這段話，因為知道不會令人滿意，如果是放在完整的一場戲中，有前情鋪墊，或許會更讓人共情，但單演這一段，除了干巴巴沒有其他。

    “……”其他演員都沒說話，導(dǎo)演沉默片刻后開口便是：“垮了，完全垮了?！?/br>
    周遭皆屏息凝視。

    “這封信太長了點，也過于矯情了，單論這段戲，沒有情緒鋪墊的情況下，幾乎很難讓人進入到你營造的情緒里，我本人是完全沒有被感染，”說著卻話鋒一轉(zhuǎn)，笑了：“全注意你這字兒去了，這字兒是真寫得好，也難為你記得勞倫斯這幾句?！?/br>
    “這個字跡會讓我產(chǎn)生想象，字里行間，包括字行越來越向下，表現(xiàn)了這個人物的自卑。但我觀察到的是，你是故意把‘地下塵’寫得大了一些，反而是‘天上星’小了幾號，可以看出來人物是不甘心的，對方可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富家大小姐，也可能是心懷博愛的、所謂的‘中央空調(diào)’，你并不確定她對你的感情。從‘分別’這個詞，又可以看出兩人是在一起的，可能是普通朋友，也可能是其他關(guān)系，甚至你們真的就是男女朋友。還有這個‘預(yù)謀’，可以看出兩人的開始并不一般?！?/br>
    “可以說，這場戲的重點全在這封信上，但是信又是模糊的，我不能百分百確定這個人物到底愛不愛信中的這個女孩，這個時候就需要你的神態(tài)動作來加以說明，但你的所有動作都是平常且利落的，甚至走的時候都沒有回頭，比起是有意為之，我更認(rèn)為是你沒有發(fā)揮出來，或者，你演的就是你自己，演的就是這樣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狀態(tài)?！?/br>
    這幾句算是夸獎。演員們聽后鼓了掌。

    在所有在場的導(dǎo)演和演員的印象中，江澍向來是沉默的，但很體貼，沒有這樣那樣的事兒，還十分敬業(yè)。

    半個小時前，導(dǎo)演被喊去背采，期間被問

    到組里的組員，當(dāng)問及江澍，他是這樣說的：“以前沒聽過這個名字，一開始也沒有被他的表演吸引，但是到了我組里，會發(fā)現(xiàn)他是個很扎實的孩子，不愛說話，真不愛說話，但是到了戲里就有反差。我喜歡這樣的演員，他沒有其他心思，純粹。假若慢慢積累了好的經(jīng)驗，我相信他會被更多人看見?！?/br>
    江澍并不知道這樣的評價，筆直站著，在所有導(dǎo)演點評結(jié)束后，鞠躬回到了座位。

    即興表演意料之中輸了，他們這組被頂?shù)降谝粋€順序表演。

    在后臺候場的時候，江澍忽然很想打個電話，剛要回頭，就見林沸拿了手機過來。

    另一邊，涂嘉霓并沒有接到任何來自江澍的電話，連續(xù)幾天一個人待著，她覺得有些悶，下了班索性去了復(fù)興街。

    老太太見她一個人來，笑瞇瞇問：“一個人啊？”

    “您還想幾個人？”涂嘉霓往沙發(fā)上躺。

    “我看天氣預(yù)報說是會下雨，以為小澍和你過來幫忙搬院子里的草兒?！?/br>
    涂嘉霓立馬起身坐著，“他之前來過啊？”

    皮杉“啊”了一聲，“上次下那么大雨，他提早幾個小時過來，還帶了點心，留他吃飯，他沒留，說是你下班晚，來不及搬，又過你那兒搬去了?！?/br>
    也就是幾天前，涂嘉霓當(dāng)然還記得，那天他還和她鬧脾氣，卻悶葫蘆一個，始終不承認(rèn)。

    “最近忙什么呢？”老太太又問。

    涂嘉霓回神，“就上班唄，下班不就過來了？”

    “沒問你，問小澍?！?/br>
    涂嘉霓也不惱，“錄節(jié)目，應(yīng)該錄完了，可能還有其他事?！?/br>
    “你下次讓小澍一塊過來，你爺爺還惦記那指星筆呢，說是想琢磨琢磨?！?/br>
    涂嘉霓又靠回去，“這還不簡單，我給買一個?！?/br>
    老太太卻忙搖手，“不不不，你買來給他，他也不會。你讓小澍來，慢慢教他?！?/br>
    說一遍不夠，等涂嘉霓帶了宵夜要走，還送她到門口重復(fù)兩回，連宋亦樂也說：“沒空就別來，當(dāng)演員不都忙著么？不過有時間就過來吃飯?！?/br>
    涂嘉霓揮揮手，坐上了司機的車。

    這幾天寧澤西和葉理清都和她聯(lián)系過，喊她出門吃飯，她分明悶得慌，卻都拒絕了。寧澤西還給

    她發(fā)來江澍微博的照片，說他也要照這個寸頭整一個。涂嘉霓倒是沒去下載微博，只在網(wǎng)頁搜了他名字，看了幾條新聞。

    晚上一個人看完電影無聊，拿著那支指星筆在屋里亂晃，想著江澍別扭的模樣，能笑出聲。

    五月半的天已經(jīng)需要徹夜開著空調(diào)，涂嘉霓被凍著，光榮感冒，連續(xù)幾天都戴著口罩上下班。

    這天下班回來，見巷子里停著吉姆尼，她擦了下眼角的眼淚，開了門進屋。

    廚房里嗡嗡作響，桌上已經(jīng)有幾盤菜。她放了包進廚房去洗手，見江澍白衣黑褲站在臺前，正炒一盤蝦。

    他們還是沒有問過彼此的口味，但隨著江澍下廚次數(shù)的增多，他從她的食量看出了她的喜好。這幾次過來，他都會做蝦。

    他專注盯著鍋，翻炒著。涂嘉霓過去從后頭將他摟住，緊了緊手上的力道才覺自己行為有些怪異，可聞到他身上沾了油煙的味道，又覺得她這么做合情合理。

    明顯察覺到身前的人一愣，她笑了，“有空過來，怎么不去接我？”

    江澍聽出她的鼻音，索性關(guān)了火回頭，見她眼睛和鼻頭都紅紅的，知道她是感冒了。

    不去接她其實是有些不順路，他省略解釋，只回：“去了趟超市?！?/br>
    他說話沒什么力氣，言語里是疲憊。涂嘉霓在剛才看清他臉的時候就愣了愣，這會兒松了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怎么臉色這么差？錄節(jié)目都沒有休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