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渺小。

    ——據(jù)說這也是人在“知”之一物面前，該有的正確體悟。

    兩側石柱延伸向內(nèi)。

    足下青石按樂律排布，踏下去自有清響，和著回聲，磬磬然，肅穆莊嚴。

    待過了這段柱廊，便進入石窟也似的高聳方廳。

    入門先見凌空一幅太極五音十二律呂圖，兩側分列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八大樂器，最后匯總于一組十二律呂管。

    其下三階上登。十二律呂圖正下方，最高一級臺階上陳列一座蓮花臺——便是律講師日常為外門弟子講解樂律、舞律所坐的講臺了。

    此刻講經(jīng)閣十二律講師便以十二律呂圖為中，左右兩分，面色嚴肅的并列站立在臺階上。

    樂韶歌走在臺階下，望著臺階上，一時還真有學生聽訓、犯人受審的微妙錯覺。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晚八點~~

    第9章

    律講師們見樂韶歌師姐弟三人一道進來，顯然并未感到意外，面色卻不免有些微妙。

    畢竟是代掌門親自前來，陰陽兩位律主很快便率領眾律講師下階相迎。

    樂韶歌便也頷首為禮，問諸位師叔、師叔祖好。

    “代掌門撥冗前來，老朽等未曾遠迎，還請不要怪罪?！?/br>
    “應該的?！?/br>
    雖都是她的長輩，但內(nèi)外門之間傳承不同。內(nèi)門師長指點外門弟子的機會多，外門師長指點內(nèi)門弟子的時候卻很少。樂韶歌同講經(jīng)閣委實算不上很熟，寒暄起來也頗覺得尷尬虛偽，便謙遜的直奔主題，“不知師叔們喚我過來，是有什么指點嗎？”

    律講師們顯然早已商議好了，依舊由陽律主出面，道，“指點說不上——代掌門有心整頓師門，銳意進取，我等老骨頭甚感欣慰。掌門想把九韶樂改成外門弟子也能修行的心法，這想法，甚好，甚好……”

    樂韶歌笑道，“萬事逃不過一個‘但’字——看師叔們的神色，顯然還有旁的顧慮。樂韶歌洗耳恭聽，請但說無妨?！?/br>
    雖是“但說無妨”，但傳話叫的是她一個人，她卻帶了兩個一看就不怎么通人情世故的護法來，律講師們便也不敢太率直了。依舊言辭委婉的試探，“只是疑惑而已，韶樂有九篇，不知代掌門為何偏偏選了來改編？”

    樂韶歌聽他們口風，卻不是對她更改外門弟子的課業(yè)不滿，而是為她選擇感到不安，心下便有些疑惑。

    且先不急著直言相告，只道，“流傳最廣，變本也最多，改起來相對容易些，故而先從入手——可是有什么不妥嗎？”

    此言既出，流轉(zhuǎn)在幾位律講師之間那種緊繃在弦的氣氛終于稍稍舒緩，陰律主更是可以察覺的松了口氣。

    再開口時，陽律主的話風便坦率了許多，“原來如此……代掌門有所不知，我境與他境不同，修的是盡善盡美的香音之道。染血氣則清香移，染殺意則清音邪，此二者最是妨害修行。而之章歌功頌伐，激勵斗勇之心。盡美矣，卻遠未盡善。在天音九韶綱領之下以韶止殺，才有之盡善盡美?？纱崎T修改之后的，卻恰恰是將韶剔除，只留了——恐怕并不適合我輩樂修日常修行啊?！?/br>
    ……歪打正著。

    樂韶歌修改，將之添加進門下弟子日常修行之中，可不就是為了增強武力，抵御日后可能遭遇的侵襲嗎！

    律講師們雖沒猜對她的意圖，反對的理由卻正中靶心——樂韶歌想過自己擅改典冊會遭到門內(nèi)長輩的反對，畢竟九歌門是頑固保守派嘛。卻沒料到他們反對的不是“擅改”，而是她強武以自保的初衷。

    這就難辦了。

    “據(jù)我所知，水云間半數(shù)舞修弟子都修習劍舞，另一半雖修的是扇舞，功法也是劍舞所改?！?/br>
    “代掌門大可不必自貶身段同水云間攀比?！标柭芍鞑灰詾橐猓皠ξ栉⒛┬〖?，又豈能同鏗鏘之音相提并論？”

    “倒不是要同他們攀比，”樂韶歌抿唇一笑，“只是水云間弟子手持殺器，尚且不曾擅動殺心。如何我門中弟子修行鏗鏘剛正之音，卻怕激發(fā)了殺伐斗勇之意？”

    “劍舞末技，豈能和巨著相提并論？”她不聽勸告，令陽律主稍稍有些焦躁起來，“劍舞不過玩?zhèn)€花哨，重器，卻能斧正人之心性，豈可不慎重？”

    樂修所奏之樂，確實能潛移默化的影響人的心性……這倒也不能說錯。

    可世間萬物能影響人心性的豈止一二首曲子？人的心性又豈是這么輕易就能動搖？陽律主這擔憂的，仿佛世人都是毫無判斷力，任人灌輸洗腦的傀儡似的。

    “畢竟是能位列九韶的煌煌巨著。縱使真如律主所說，本身未到盡善盡美之境，當也不至于有損于心性吧？”

    她雖放低了姿態(tài)，卻依舊是在反駁辯解。陽律主一時答不上來，便一拂袖，強詞奪理道，“我說過了，我境修的是‘盡善’盡美之道。而歌頌武功，鼓舞爭斗——單憑這一點，就該慎重對待?！?/br>
    “然而所表達的卻并非斗勇擅殺，而是天地間扶危救難、慷慨無所畏懼的浩然正氣。”畢竟是長輩，也只能以理勸服，“有道是陰陽相生，剛柔并濟。盡善盡美也未見得非要抽去鋼筋鐵骨。巍巍高山，燦燦朝陽，至剛至大之中，未必就不能蘊含至善至美之德。大武之中，亦有大善存焉?！?/br>
    她再□□駁，終于激起幾位律講師的戒備心。

    陰律主突然開口，“——代掌門如此執(zhí)著于，莫非令外門弟子修行九韶是假，令他們習武才是你的本意？”

    一言既出，幾位年長的律講師俱都變了臉色，如臨大敵的盯住了樂韶歌。

    “代掌門！”陽律主出言逼迫，“你是否真有此意？！”

    他們一行十二人，不論輩分還是年紀都遠長于樂韶歌。被他們在這種場合下隱含惱怒逼迫的、居高臨下的同時瞪住，那感受真是難以言表。非要說的話，首先感到的大概是勢單力薄吧。

    但也正如青鸞所說——韶，乃音之主也。因其至清至圣，故而無所臣服，無所畏懼。

    她身正影直，怕得誰來？

    “是有不錯?！睒飞靥谷怀姓J。

    一言既出，舉座震怒，陽律主幾乎沒指著她的鼻子跳起來，“代掌門-——！”

    一句話尚未說完，便有五色瑞光沖天而起。

    卻是青鸞自樂韶歌背后仰首展翼現(xiàn)身，甫一現(xiàn)身便欲展露真容，身形逆光暴長。然而此地縱然高闊，卻如何容納得下鳳凰展翼真身？屋內(nèi)眾人察覺它的意圖，俱都大驚失色——它這不會是打算拆房子吧！

    “代掌門！”這一聲稱呼里，就是驚恐提醒多過霸道指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