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沈忻才開始上朝。

“聽說這次又要再提這子嗣的問題了，這都快說了一個月了，看來赫太后是真的要皇上成婚了”，岳亓低低地說，“是不支持的吧?！?/br>
沈忻點了點頭，說：“這皇后之位定下，與我們無利，只不過是給赫太后那邊添了一份力而已?！?/br>
“也是”，岳亓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什么。

自十五年那件事被沈忻知道后，年輕氣盛的沈忻難免遷怒于李毅，再加上沈忻一直處在這朝堂之上，一邊探查著十五年前另一件事，一邊還要提防赫太后，心思未免疲累，走極端。幸好的是，這兩年在外，看的東西多了，心態(tài)自然發(fā)生了改變，對李毅雖說不再像以前那樣疏離，但是回到之前已然不可能。

看來子恒已經放下了，岳亓默默地想。

“皇上，臣啟奏，現賑災之事已定，皇上應早日成婚，誕下子嗣。”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一大批臣子出列跪下，聲音繞著大殿打轉。

“夠了，子嗣之事你們已經說了一個多月了，這事朕自有定奪，不必再議?！背蒙系牡刍暑^疼地揉了揉頭，隨即抬頭，看到沈忻，頓了頓，便說：“沈侍郎對此事有什么看法？”

沈忻從百官之中站出來，聲音清冷地說：“賑災銀之事雖說已經定下，但是流民尚未安頓。臣此次下江南，大批流民被迫露宿街頭。若行國婚，其花費極大，望皇上慎重。”

李毅慢慢地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沈忻，呼吸聲突然變粗，眼里倒映出那一個人的身影。

整個朝堂都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多少聽到過那個傳聞。皇上原本就可以說和沈忻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皇上還為了沈忻強行留下兵部侍郎這個職位，這行為相當于單方面地默默承認了傳聞。但是以前沈忻對李毅避而不見，現在沈忻站出來反對，眾大臣心里都默默地嘆了口氣，直覺子嗣之事無望了。

但是還是有明眼人心里很清楚的，馬上就有人站出來，“沈侍郎，此話不對，現在我朝國土尚未收復，延綿子嗣是為保南朝根基的?！?/br>
“流民尚未安定，山匪泛濫，眼前之火若不熄滅，恐怕南朝也難保根基?！?/br>
“沈侍郎，目光未免短淺，待我朝收復邊疆，自能處理那些山匪?！?/br>
“赫尚書，未免太小看了那些山匪?！?/br>
“螻蟻終究是螻蟻，成不了氣候，沈侍郎又何必在意？難不成是對我大南朝沒有信心嗎？”

李毅回過神來，眼睛盯著沈忻，卻是對赫尚書說：“夠了，赫尚書，還沒這么嚴重，子嗣之事再議吧?！?/br>
李毅眼睛不轉地盯著沈忻，甩甩了衣袖，一旁的太監(jiān)會意地說：“退、朝?！?/br>
“沈侍郎留下，朕……還有事要跟沈侍郎商量?！?/br>
眾大臣紛紛離開，大殿很快就空了，李毅的緊握的手松了松。

赫尚書轉身離開，在門前停住了，嘆了一口氣，對李毅說：“皇上，不要辜負了太后?！?/br>
李毅置若罔聞，徑直走到沈忻面前，充滿希望地看著沈忻，說：“子恒？”聲音有點抖。

沈忻面無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說：“皇上，微臣不敢。”

李毅猛地抓住他的手，將他拽到自己面前，說：“子恒，你不同意我成婚，是不是……，是不是……”

沈忻用力甩了甩他的手，沒甩掉，只好說：“不是，皇上想多了。”

“怎么可能呢，你不是不同意我成婚嗎？”李毅有點煩躁地說，手指的猛地用力，抓得沈忻有點疼。

沈忻皺了皺眉，冷冷地說：“臣為什么不同意，剛才不是說得很清楚嗎？”

李毅愣了愣，看著沈忻，突然明白了，他放開了沈忻，他自嘲地笑了笑，說：“是朕多心了，沈侍郎還真是心懷天下啊。”

沈忻往后退了一步，沒說話。

李毅看著那張平靜得毫無波瀾的臉，猛地雙手抓住沈忻的肩，說：“子恒，難不成我們之前的感情就這樣沒了嗎？”

沈忻抬頭，靜靜地看著他，說：“皇上，臣之前的態(tài)度，您不明白嗎？”

李毅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說：“皇上，臣無法當做沒有發(fā)生?！?/br>
“皇上，臣只是個心胸狹窄的人?！?/br>
“子恒，你不需要這樣。”李毅無力地放開他，頭無力地垂下，靜默了片刻說：“朕明白了，沈侍郎退下吧?！?/br>
“微臣告退。”沈忻走了出去。

子磐，對不起，我過不去。

沈忻抬起頭，遠遠地看見了永卿在馬車旁等他，他渾身放松下來，向他挑了挑眉，又隨即趕緊走過去。永卿笑著看著他走過來，剛要開口叫他，就馬上被沈忻推進了馬車里。

永卿還沒反應過來，沈忻便有點厲聲地說：“誰叫你來的？”

永卿愣了愣，說：“我自己想來接沈先生的，怎么了？”

沈忻自覺剛剛有點兇，放輕了聲音說：“不用，以后在府里等著就好?！?/br>
“為……”永卿原本想問為什么的，但是他莫名地看見了沈忻身上似有似無的落寞感還有愧疚感，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他湊過去，改口說：“我知道了，沈先生，我下次不來了?！?/br>
沈忻應了一聲，心想，你不能出事，他又囑咐說：“以后別一個人出去?！?/br>
永卿嬉皮笑臉地說：“原來沈先生這么擔心我啊?！?/br>
“今天是重陽節(jié)，所以我才來接沈先生的?！?/br>
原來今天是重陽節(jié)，沈忻都忘了，他笑了笑，說：“怎么，你想干什么？”

永卿趕緊貼上去，說：“沈先生，今天晚上我聽管家說有夜市，我們和芝蘭一起去看看吧?！?/br>
沈忻看著永卿亮晶晶的眼睛，無聲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沈忻出去后，李毅深吸了幾口氣，平復了下心情，回想起，之前線人匯報的，沈忻和從江南來的那個少年甚是親密的事情，剛平復的心情又翻涌起來，他猛地將桌上的東西摔了個稀巴爛，才堪堪平靜下來。

他瞇了瞇眼，叫來人，半邊臉沉入了影子里，說：“去，去給朕查查那個叫顧永卿的人，給朕搞清楚他的來歷?！?/br>
褚總管走進來，行了禮，端了杯茶給他，說：“皇上，消消氣，圣體重要啊?！?/br>
“褚總管，你說這是為什么呢？朕做錯什么了嗎？”

“皇上，人身在世原本就有很多無可奈何，沈侍郎……他也只是個平凡人。”

李毅突然很恨他的母親，赫太后，恨她為什么要對沈忻下毒，恨她把權力都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中，自己卻像個傀儡一樣。

“為我好，都是為我好，那個女人對我可真好啊?！崩钜阈α诵Γ酒饋硗T口走，快到門口的時候，李毅頓了頓，飄飄地說：“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