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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樣也好……那么殿下帶著誰去的?”“并不曾帶人……”他見莊南瞪大眼睛看他,無奈道:“少爺您也知道,殿下向來是說一不二的,怎肯聽小人勸說,何況殿下出宮的時(shí)候正為少爺您的安危心焦,自然是覺得一個人前去速度要快一些。”莊南沒有再問了。他心中復(fù)雜得很,今天好像一直在被周辰的心意震撼:先是余書林點(diǎn)明了周辰對自己的重視,而后是床榻上的這幅畫,再然后是小廝話中理所當(dāng)然的語意——殿下為您的安危心焦不已。恍若驚夢也不過如此了。周辰今年已經(jīng)二十二歲了,卻至今還未訂婚,甚至連議親的對象都是一波三折?!八菫榱俗约?。”莊南在心中篤定地說道。這次沒有加上那個“吧”字了,他覺得,如果現(xiàn)在還不確定,真的是對不起周辰的一片心意。“既如此……”過了會兒,莊南才道,“倘若周翎真的來探望容王,我裝睡不出聲,你盡量周旋一下,不要讓周翎靠近里間。”小廝躬身應(yīng)了,道:“小的知道?!?/br>莊南落下紗帳,躺回床上,心中暗暗盤算周翎尋找周辰的大體路線:——他很可能會先去翰林院,而非來這兒。自從莊南記事時(shí)起,就從來沒有見過周翎來周辰的寢宮,以前還覺得奇怪,但后來看到宋皇后對周辰的態(tài)度之后,莊南反而覺得,與其滿是怨恨、裝模作樣地相處,倒真不如周翎這般,堂堂正正地表示出對周辰的厭惡,從此老死不相往來。而周琇瑩想必也是這般猜測的,才會趁此機(jī)會去找了余書林,進(jìn)而帶回了自己。——在翰林院,有大哥莊文和……宋然,他們會盡量遮掩過去,如果周翎執(zhí)意要見周辰,那么二人也只得讓周翎往寢宮這邊來。畢竟,翎郡王,品級上比莊文和宋然要高,血緣上也比他們親近。——接下來,周翎來到這兒,也不過是要確認(rèn)周辰在不在,眼下,帷帳落下,周辰的貼身小廝也在,自己能糊弄過去的希望還是很大的。在莊南心底,他實(shí)在想象不出一個老死不相往來的弟弟,如何惺惺作態(tài),以假裝關(guān)心長兄為名,親眼探病。況且,周翎雖然為人張狂肆意,但實(shí)在不是矯揉造作之人……“翎郡王到!”宮門口傳來小太監(jiān)的聲音。“給郡王爺請安?!敝纱ㄔ趦?nèi)室門口跪拜。“起來吧,大哥呢?”周翎站在內(nèi)室門口,看著正好擋住內(nèi)室門的稚川問道。“回稟郡王爺,容王殿下正在里間休息。”“不是時(shí)候吧?!敝荇嵴Z氣中的吃驚之意帶著骨子顯而易見的故意,他還看了看天色,攤手道:“是不是大哥對你們太好了,你個小廝撒謊竟然張口就來,說實(shí)話,大哥是不是不在?那我改天來好了?!?/br>稚川怎能讓周辰擔(dān)這么個名聲,聽見這話,忙磕頭道:“殿下自然是在寢宮的,不過,郡王爺不知,殿下最近受寒,生起病來,動不得身,這才沒去翰林院?!鳖D了一下,稚川又補(bǔ)充道:“小人句句屬實(shí),絕不敢欺瞞郡王爺,郡王爺也可以去太醫(yī)院一查?!?/br>“查什么?”周翎疑惑道。“太醫(yī)院自是有殿下的脈案的……”不等稚川說完,里間的莊南就暗叫糟糕,這么一說反而讓周翎師出有名了,麻煩了。果然,就聽周翎道:“你是怎么說話的?!難不成我還會懷疑大哥裝病不成?!要不是念在你伺候我大哥這么多年的份上,現(xiàn)在就該讓你去慎刑司領(lǐng)罰了!真是無法無天,大哥怎么能容忍你們這么口無遮攔的?!”說完一腳踢開稚川,不理會他磕頭求饒,更不在意他起身阻攔,周翎就這樣進(jìn)了里間。床幔里的莊南下意識屏住了呼吸,而后反應(yīng)過來這樣太假,忙又慢慢將呼吸放平穩(wěn),靜靜聆聽周翎的動靜。“郡王爺,殿下受了風(fēng)寒,您還是去外間飲茶吧,免得過了病氣。”稚川盡量鎮(zhèn)定道。“亂講,本王身體好得很,何曾懼過什么病氣。好了,你還是上前稟報(bào)大哥說我來了吧。”周翎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稚川無法,只得硬著頭皮靠近床邊輕聲說了句:“殿下,郡王爺來了?!贝采蠜]有動靜,稚川又說了一遍,這才回頭對周翎道:“郡王爺,您看,殿下這是睡過去了?!闭f完就提起了心,就連莊南的呼吸都亂了一拍,二人生怕周翎會親自過來查看。出人意料的是,周翎并沒有趁勝追擊,而是輕輕說了句:“你出去吧,我在這兒陪陪大哥?!?/br>稚川和莊南都怔了一下。一種極為詭異的感覺攀上二人的心頭:周翎,何曾這般溫和地與小廝說過話,更別提他說要在房中陪陪周辰了。怪異怪異,周翎像是在壓抑著什么情緒,深沉而又黯然。稚川還欲再勸,卻見周翎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那眼神,沒有往常的傲慢與不屑,而是平靜無波……稚川突然有一種“這才是郡王爺該有的氣勢”的錯覺。“小的告退?!敝纱íq豫了一下,還是行禮退下了。屋子里安靜極了,靜得能清晰地聽見滴漏那微不可聞的“滴答”聲。莊南不知道周翎在搞什么鬼,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么。他只是側(cè)身躺在床上,面朝床鋪內(nèi)側(cè),盡量呼吸平穩(wěn),面部和身體肌rou也盡可能地保持舒緩和松動。因?yàn)槊娉飩?cè),他并不能看到周翎在做什么,甚至,饒是他豎起耳朵仔細(xì)傾聽,也不能捕捉到周翎一絲一毫的聲響。莊南睜開眼,只看到外面日頭的光影踮著腳尖在床架上愜意地移動著,緩慢而又有跡可循。他忽然產(chǎn)生了一個荒謬又頓悟的念頭:有個詞語叫做“春夢無痕”,用來比喻世事變幻,如春夜的夢境一樣容易消逝,不留一點(diǎn)痕跡。但是,這世上,有什么是沒有痕跡的呢?大概無痕的只有春夢自己罷了。做過就有印記,就連日光都不能免俗。他怔怔地看著光影變幻,等他回神時(shí)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日頭已經(jīng)偏西了。而他的半邊身子已經(jīng)僵了。周翎走了嗎?莊南懊悔極了:怎么會走神呢?旁邊明明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等著抓自己小辮子的周翎,自己卻在這兒研究春夢!參悟佛法!他想要動動身子,腿上實(shí)在酸麻得厲害??墒撬桓?,恐怕自己一動,就會被周翎順?biāo)浦邸?/br>正難受之時(shí),突然聽見周翎動了。他輕輕走到床邊。莊南兩只腳都繃緊了。可是周翎沒有掀簾子,也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站在床邊,好像只是換了個地方繼續(xù)沉默罷了。莊南默默數(shù)著床架上的格子數(shù),發(fā)現(xiàn)又過了一刻鐘的時(shí)候,聽見周翎輕聲說了句:“照顧好自己,我走了。”……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