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看過來的視線。一點而過，夠了。

第三十六章

先來的一批官員們散了，總管挑了個吉利的時辰，率領(lǐng)著我們一眾奴才浩浩蕩蕩的在院子里站好。

他獨自在前頭高聲朗讀對王爺?shù)馁澑瑁ê梗?，用詞之rou麻超乎我的想象，又祈福來年的平安，這才跪下去磕頭拜年。

我和劉副總管同列他身后，跟著跪下去。再后面就是各處管事們以及侍衛(wèi)小廝們。

沒回頭，只聽齊刷刷的“咚！”的磕頭聲……這得多少人才能發(fā)出這么大的動靜兒啊。那些人還真實在，真磕啊。反正我是腦門挨一下地意思意思完了。

王爺一句：“很好，賞！”就有列在兩旁的小廝用笸籮撒錢。

現(xiàn)在我是不會撅著個屁股跟別人搶了，但也圖個熱鬧，隨手拾起幾文，總管和其他管事們也都如此，討個吉利。一個看去年紀(jì)很小的男孩蹲在我腳邊撿，正好有一枚被我踩到一半，孩子急了，下手去摳。等我的腳挪開，他看見是我又嚇了一跳。

把手里的錢塞給他笑一笑。抬頭，王爺走到廳堂外的臺階上，笑著說：“這些是一時玩樂的，不用搶。晚些去帳房另有紅包，不許有人大冷天的偷跑過來撿別人剩下的，這些都是福氣，留在地上，府里也圖個喜慶?！?/br>
嗯？這個好像是說我呢……有點心虛，正好看見王爺黑黑的眼睛朝這邊一溜，趕緊低頭兒。

來拜年的大臣們有和王爺多嘮叨幾句的自然給上了點心零食，鮮少有留下來用午餐的。大年節(jié)的，沒幾個人會這么不開眼。

當(dāng)然，厲大人就是異數(shù)。這位刑部尚書給我感覺是全年三百六十五個工作日，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那種超人……

前頭有總管招呼，廚房有劉副總管盯著，迎客有外府管事，我的差事出奇的清閑。

于是作為大閑人的我到了午餐點兒就變身厲大人的貼身小廝，他自己帶來的早不知道跑哪玩兒去了。

厲大人瞪著眼聽回話的說找不到他的小廝，如果不是在王府我不敢保證他會不會立馬掀桌子翻臉。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wù)事，跟著他的小廝我很熟，聽話茬兒是厲夫人的遠(yuǎn)親。跟王妃提過一次，于是今天王妃特意叫我準(zhǔn)備了一份禮物給那個孩子，還叫那孩子轉(zhuǎn)交厲夫人一只小盒。

我打開看過，是一塊極品香料。

因為有外人在，夫人們都回避了。桌上只有王爺，厲大人，邵先生和兩位少爺。大少爺自小就被培養(yǎng)得舉止大氣，在同齡人里算得上是出類拔萃。二少爺年紀(jì)小些，也是上得了臺面的，不過還是脫不掉孩子氣。也虧了有他在，攪得氣氛輕松活潑，只聽他一直纏著厲大人，問那些轟動全國的大案是不是真的會把嫌犯吊起來抽打，是不是會把他們手腳都鎖起來。

厲大人是個嚴(yán)肅慣了的，看樣子也從來沒哄過孩子，于是認(rèn)認(rèn)真真的把刑部那些大刑一一道來，最后二少爺嚇得小臉慘白……

王爺和邵先生都笑二少爺膽小，大少爺卻不緊不慢的吃著菜恍若未聞，直到吃畢停箸才緩緩的說：“大刑是那些作jian犯科之徒應(yīng)得的懲罰，與他們犯下的滔天大罪相比我到覺得還算是輕的?！?/br>
這孩子，心真夠狠的。

有小廝端著一碟蔥油酥餅送上來。是我單獨交代下去的，厲大人老家的特色主食。原本跟王爺說著時下政局以及開春之后的部署安排，大人見了餅子竟然斷開話頭沖我點頭微笑：“多謝?！鞭D(zhuǎn)頭又跟王爺說：“小甘草很好。從來都是很周到?！?/br>
這比突然賞我一個金元寶還驚奇。厲大人，竟然會夸人？

王爺一笑：“能伺候您是抬舉他了。”

可能是想起了自己那個沒有責(zé)任心的小廝，厲大人感慨著：“王爺身邊的人果然出色，下官好生羨慕?！?/br>
這個厲大人看上去黑黑臉，沒想到是個仔細(xì)的人。不錯不錯，也不枉我在他身上費了很多心思，那些特意給他置辦的茶葉和怕他冷塞進(jìn)他轎子里的暖磚算是沒白糟蹋了。

多夸幾句吧～當(dāng)然，指望厲大人多夸幾句是浮云中的浮云。

這邊午飯剛過，六王爺就帶著他女人來砸場子了，呃，是來拜年了。

外府管事大叔沒見過這么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女人，當(dāng)六王妃拒絕到內(nèi)宅和夫人們在一起的時候，大叔的臉都綠了。倒騰著小碎步一路追著六王妃進(jìn)來：“王妃，王妃，前宅都是爺們兒，不少魯大哈的小子們伺候著，別驚嚇著您……”

廊下的小廝們噼里撲嚕的跪了一地，或有來不及的就趕緊把頭埋得低低的。王爺?shù)热她R齊站起，厲大人又尷尬又無所適從，眉毛擰得死緊，干脆甩袖子繞到屏風(fēng)后去坐著，我趕緊讓人送過去茶水零食。

這邊邵先生眉宇間也有不喜之色，只不過依然維持得住風(fēng)度，對六王爺和王妃行禮問安。

六王爺一副不把眾人反應(yīng)放在心上的表情，反而笑著跟王爺說：“舒言向來不喜歡女人之間唧唧歪歪的閨中閑話，她的聰明機(jī)智三哥也不是沒見識過，所以不如和咱們坐在一起聊聊來的舒坦?！?/br>
王爺面色不變，保持著微笑：“無妨。甘草，把小子們都撤了，去里面調(diào)些丫頭來伺候著?！?/br>
“回王爺，奴才已經(jīng)吩咐下去了?！?/br>
六王妃鴿子般咕咕的笑著：“這位就是名動京城的邵棠邵先生了吧？果然玉樹臨風(fēng)，瀟灑倜儻?！毕壬鷽]回話，所以這死女人就來sao擾我：“甘副總管，又見面了啊?！?/br>
“是，奴才給寧王妃拜年，祝王妃吉祥如意。”其實我特想跟她說聲“HappySpriival”看看她會有啥反應(yīng)。

“好，賞他個紅包?！绷蹂Z調(diào)輕松，一點都沒有不自在。

寧親王府的小廝剛要把紅包遞上，王爺抬手一攔：“寧王妃有所不知，我府上有個規(guī)矩，奴才不許收受外來財物?！?/br>
六王妃僵了一下，隨即嘆氣：“那真是太可惜了。”

短暫的沉默，六王爺爽朗一笑：“還沒給三哥拜年?！?/br>
要說這位六王爺也確實風(fēng)度出眾，即使在明顯略帶尷尬的環(huán)境里依然談笑自如。

六王妃除了古代人不能接受的不分男女尊卑之外，算得上是個很大方的女人。尤其讓我羨慕的是，她在從前也應(yīng)該是個知識頗豐的才女，所以到了古代雖然談不上出口成章，至少勝在妙語連珠。

邵先生生性豁達(dá)，對尊卑貴賤向來看得開，逐漸神色從容恢復(fù)平日的溫文儒雅。

大少爺非常注重禮節(jié)，自六王爺?shù)絹?，就一直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面色平靜無波，偶爾聽到六王妃比較“激進(jìn)”的言辭眉眼間才稍有變化。

我覺得這一屋子人好像個個都繃著根弦兒……真累。

六王妃突然嬌聲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