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色，默不作聲地再次看向遠方。

“嘿！這真是奇觀，我從來沒見過他這么聽話。”達居麗湊近了小聲說，“你是怎么做到的？”

“誰知道呢?！眮單暮鼗卮鹆艘宦?，就搖著頭帶離了話題，“你繼續(xù)說吧，他怎么了？”

“哦！對，沒錯，我們剛才正說到這兒。”達居麗接著剛剛的話說了下去，“這次不太一樣了，我們每一次的航行都有了明確的目標，桑塞爾帶著我們在海上穿梭，在各個不同的地方游歷。每到一個新的地方，他都會單獨出去做些神秘的事情，有時候很快就會回來，有時候又好幾天還不見蹤影，不過具體是什么事情，就真的沒人清楚了。你知道的，他總是這個樣子，無論做什么事都絕對不會提前通知我們，害得我們還要不停地猜測他的行蹤和動向，還得猶豫著選擇究竟要不要離開，有時候連卡斯帕都會覺得頭疼呢。”

似乎是顧忌到桑塞爾，她這段話說得非常小聲，四周的海盜們都沒怎么聽清，但卻一字不漏地傳進了亞文的耳朵里。亞文在心里默默回想了一遍這段話，點了下頭，“那么，你們得到了什么收獲嗎？”

“當然了。”達居麗晃了晃自己的肩膀，“快瞧瞧我身上這件衣服，就是前幾次去一個連名字都說不上的國家時，在那邊找到的?！?/br>
“找到？”亞文笑起來。

“哦，對啊，找到。”達居麗眨了眨眼睛，“海盜的買賣。你知道的，我們從來都不會把到手的金幣重新送出去給別人?！?/br>
“那么你們通常都怎么處理這些堆積成山的財產(chǎn)？”亞文又問，“埋在泥土里等它發(fā)霉嗎？”

“當然是有用的，雖然我們的衣物和飾品都不勞而獲，從各個不同的商人或者貴族那兒直接奪來，但是我們不去居民區(qū)鬧事?！边_居麗說，“我是指——食物。我們還是會用錢去購買食材的，這是桑塞爾要求我們一定要做到的，我也不知道是為什么?！?/br>
“你們手里的金錢本就不勞而獲，再用這些不勞而獲的錢財去購買食物，”亞文有些哭笑不得地跟她算著帳，“這些食物難道就不是不勞而獲的了？”

“這可就不是我們會去考慮的事情了，或者說，這不是他們會考慮的事情?！边_居麗指了指身后那群海盜，“我只不過是個在船上混吃混喝的女醫(yī)生，這些事情都輪不到我。而在他們的眼里，永遠就只有兩條宗旨——財富，和船長的命令?！?/br>
如果真的要算起來，船長命令的驅(qū)使力可遠遠比不上財富。亞文在心底冷笑了一聲。他也沒再繼續(xù)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什么，因為達居麗說出這句話后，海盜們就又開始嚷嚷了起來。

“嘿！你說什么胡話呢？”其中一個海盜這么叫道，“還有美人兒啊！小美妞兒們！”

“還有酒！”另一個海盜舉起手里的酒，身體有些微醺地晃悠著，“酒才是真理！什么圣人......都算個屁！”

達居麗完全受不了他們的行為，轉(zhuǎn)頭又去和他們爭吵起來，彼此間對罵著，越來越起勁兒了。

隨著他們再次鬧騰起來，這場交談似乎也到了該結(jié)束的時候。見達居麗實在沒有閑心轉(zhuǎn)頭和自己繼續(xù)說話，亞文就輕微搖了兩下頭，站起來小幅度抖了抖自己的外袍后擺，偏頭饒有興趣地打量起桑塞爾不怎么好看的臉色。

☆、Chapter041

Chapter041

卡斯帕依舊沒有理會他們，專心致志地手掌船舵，偶爾會對身后的掌管船帆的海盜們吩咐幾句，他聲音不大，但卻又能確保這群不怎么靠譜的家伙聽得見。單純以能力來講，亞文還是挺欣賞他的，或許是受安德烈的影響太深，他主觀地認為無論使用了哪一種的手段或者方式，只要最終得到了手下的新人和敬畏，都算是某些方面上的成功。

自從這次碰面以來，桑塞爾的臉色一直不怎么活躍，剛剛才好轉(zhuǎn)一些的表情此時又一次低迷了下去，他側(cè)著頭沒有給亞文任何回應(yīng)，頭一次回避了他們之間的交談。

亞文再次感到有些頭疼起來。他眺望了幾眼遠方的海面，確定此時的航線一帆風順后，抓住桑塞爾的小臂，將他拉離了人群，向船艙的方向一路走去。

桑塞爾被他拽著手，一點要反抗的意思都沒有，溫順得像是只被長年累月圈養(yǎng)在農(nóng)場里的羊，仿佛之前那種野狼一般充滿了血性的狠厲都是強裝出來的假象，只存在那么一小段時間的威風。

重新回到船艙里后，亞文將門關(guān)上，轉(zhuǎn)身扳過他的頭，極近距離地注視著他的眼睛，“是不是甲板上的海風太過寒冷，吹得你連腦子都無法保持清醒了？我猜如果我沒把你拉進來，再過不久你就得直接昏倒在那里了，嗯？”

“不是?！鄙Ｈ麪枖Q了下脖子，沒能掙脫開亞文的手，只好順著他的意思又靠近了一些，臉色看起來依舊沒什么精神，“沒什么。”

“說實話?！?/br>
“你會殺我嗎？”桑塞爾看著亞文略顯疑惑的神情，補充著重復了一句：“如果我是個無情無義，嗜好殺戮的惡徒，你會像你說的那樣，取走我剩余的生命嗎？”

“瞎說什么胡話，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眮單泥托σ宦?，他抓住桑塞爾的手，用指腹搓著桑塞爾的掌心，“你這雙手所奪取的性命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光是我看見的——如果那群闖入梅里利莊園的強盜真的被你割斷了氣的話——再加上那些死在佩利哥瓦島上的海盜。你的靈魂沐浴鮮血，雙眼充斥殘暴，這么長時間了，我有對你動過手嗎？”

“那你究竟最在意什么？”桑塞爾皺起眉頭凝視他，目光逐漸蔓延上一層薄薄的痛苦，“就算我屠盡一座城池，連老人與孩子都不放過，所有人在我眼里都是一群毫無抵抗能力的螻蟻和蠢豬——就算這樣，也達不到能讓你殺死我的條件范疇嗎？”

“你很想死去嗎？”亞文反問他，“以最渺小的姿態(tài)，窩囊地死在我手里？”

桑塞爾死死咬著牙關(guān)，嘴唇因為用力而有些發(fā)白，眉頭緊皺得像是西班牙北部的山峰，他沉默著一言不發(fā)，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仿佛有什么話語和情緒正呼之欲出。

“這是由我來決定的事。”亞文抬手撫了一下他的眉毛，像是正安撫著他惶惶不安的情緒，“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會害死你的?！鄙Ｈ麪柮蚱痣p唇，眼神變得陰狠而又狂躁，“就算我沒有害死你，也會在你殺死我的時候?qū)⒌度型边M你的心臟，我絕不會自己一人獨自死去，絕不?！?/br>
“我期待著?！眮單男ζ饋?，他的笑容里飽含著陰險與冷冽，但又同時藏匿著一股春風般的溫和，他用這樣矛盾而和諧的目光平靜地注視著桑塞爾，像是正注視著一個與自己無數(shù)次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