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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錦鯉咕嚕嚕轉(zhuǎn)著金色的眼珠,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有。它在荷葉里游了一個圈,甩甩尾巴,似乎在逗無支祁開心。無支祁用指腹輕輕蹭了蹭小錦鯉背上的鰭,淡淡地說:“倒是你,不愧是錦鯉,吉祥如意。一出現(xiàn),久旱之地便降下甘霖。說說,你究竟是如何從西海來到淮陰湖的?”小錦鯉又甩甩尾巴,往天上看了看。無支祁自問自答,“你是指剛才那人?”小錦鯉瘋狂點頭。無支祁輕輕一笑,捧起荷葉,修長的身形迎著夜色而去。“找到啦!無支祁在那里!”這時,后面突然涌出無數(shù)枯瘦如柴的難民,或者更準確的說是“活死人”。這群人曾隨著軍隊從淮陰城前往江南,又在江南郡王下令緊閉城門拒絕入內(nèi)之后沿原路返回?;貋淼穆烦涕L達兩月,他們滴水未進、粒米未食,早已餓死途中,卻死而不僵,尸骨不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是個死人,全靠著一口怨念支撐,只想報仇?!盀槭裁匆獟仐壩覀??你們當兵的命是命,難道我們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嗎?天哪,他竟然還想偷走我們的錦鯉!這是最后一條錦鯉,會帶來好運、會帶來降水的錦鯉!”這些四肢冰涼的活死人從嗚咽的喉嚨中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質(zhì)問聲,慢慢朝無支祁圍了上來。小錦鯉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奮力怕打著水面,想呼喊著什么,提醒他身后的危險。無支祁卻沒有往后回頭看一眼,他用虎口輕輕收攏荷葉,將小錦鯉包裹住,輕輕貼在心口,道:“沒事,別怕。有我在,我不會讓他們把你帶走?!?/br>猛地,一把劍從后面準確無比地刺入無支祁的心臟,無支祁踉蹌了一下,站穩(wěn)之后護住了懷中的荷葉;接著是一把斧頭砍在了他的肩頭,他有些難以支撐,但還是堅持著;隨后是一根鐵棒狠狠砸到他的頭,時間停頓了一瞬,guntang的熱流濺出,將他慘白的臉映得一片斑駁…無支祁的身子劇烈的晃了一下,終于倒了下去。他懷中抱著的荷葉跌落,那條小錦鯉躺在荷葉上露出柔軟的肚皮。荷葉上還有最后一滴水,混合著無支祁的鮮血,四周是剛被雨水浸透的黃沙。那群比魔鬼還可怕的活死人恨不能將無支祁生吞活剝,一寸寸凌遲著他的血rou,直到他的胸膛、他的口中再也噴薄不出一滴血水,從始至終沒有發(fā)出一聲悶哼,只是充滿歉意地看了眼已經(jīng)被人捉在手中的小錦鯉,無聲地說:“對不起,我還是沒能保護你…”小錦鯉被人緊緊捏著肚子,痛苦地瞪圓了眼睛,嘴巴一張一合得像是在哭喊什么,可它發(fā)不出聲音,就連流一滴眼淚都不能。它不知道自己因何見過男人第一眼就心生歡喜,更不知自己此刻為何如此絕望。甚至,它還不懂得人的感情。可它知道,根本無需問這么多為什么,它就是愿意為了對方漂洋過海,甚至乞求西海四太子出手相助。它以為只要淮陰城降下甘霖,所有的恩怨孽債就都可以一筆勾銷。但魚的想法還是太過天真——在貪婪與欲望面前,誰的性命又不是茍同螻蟻?“不、不要!長、長留哥哥?。。 ?/br>恍惚之中,無支祁似乎看到那條小錦鯉變成了一名白衣男子。男子素衣烏發(fā),神采清貴,宛若謫仙,只是輕輕一展袖袍,那些糾纏不休的活死人便被掀翻在地。無支祁不知“長留”是誰,但身上萬千傷口卻都不及這一聲呼喊更讓他心痛如絞。他看著對方向他伸手,接他入懷,慌亂得發(fā)抖,卻還是拼命去愈合他身上的傷口。直到耳邊傳來一聲輕輕地嘆息,滿足又心疼。無支祁看到雨中又走來一人,那人一襲紅衣,手執(zhí)一把破舊的油紙傘,最終停在不遠處,溫聲喚著:“歡喜?!庇谑?,按在他傷口上的那只手,驀地靜止了。第110章番外無支祁長著一張與猴子一模一樣的臉。五百年前,本仙君雖然一碗夢婆湯將前塵舊事忘了個干凈,初見無支祁時卻也覺得熟悉,不由心生好感。在淮陰湖畔目睹他被萬鬼穿心,誰知竟勾起了本仙君的所有記憶,元神本能地沖出所托錦鯉體外,只為護他周全,哪曾想過原是認錯了人。然而本仙君此世所寄托的那條錦鯉不過是一介凡胎,元神一旦離體,rou身也只有魂消魄散的份兒了。猴子這一聲“歡喜”倒讓本仙君回了神,回頭見猴子站在不遠處,紙傘跌在了地上,同時在他腳邊躺著的還有一枝盛放的桃花。而他自己,從頭到腳都被雨水淋濕了。堂堂堂齊天大圣,很少有這么狼狽的時候。顯然,他是來尋本仙君的,桃花也是拿來送本仙君的;更顯然,本仙君突然現(xiàn)出真身把他給驚到了,他大概沒想過本仙君能不顧十世之約在第五世時現(xiàn)身罷。如今是十月天氣,難為他還能尋到開得這么鮮艷的三月桃花了。只可惜猴子出現(xiàn)的不大是時候,本仙君的最后一口精氣剛剛渡給了無支祁,眨眼的功夫便消散了。臨走前,本仙君看到無支祁的傷勢有所好轉(zhuǎn),他疑惑地看了猴子一眼,像是不解為何對方會與自己長著同一張臉。隨后,突然向本仙君望過來,眼光是異常得雪亮。本仙君還看到猴子,他似乎朝著黃泉路的方向追來了。上窮碧落下黃泉,本仙君轉(zhuǎn)世這些年,猴子一直都跟著。但每每過了奈何橋,到達忘川彼岸,又總會被鬼差攔下。原因無他,猴子不入輪回,投不了胎轉(zhuǎn)不了世,無法跟著本仙君一起走進彼岸花海之后的那扇門。這次也不例外;但也有例外。例外的是這次忘川河上不見奈何橋,只有一只負責引渡的小船,船頭坐著一位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的掌舵人。上船之前,孟婆婆照例遞過來一碗湯,笑著說:“仙君,來,再忘一次罷。”本仙君接過碗,回頭遠遠看了眼猴子。孟婆婆說:“怎么,你有了牽腸掛肚之人,舍不得了?”本仙君低頭一笑:“沒有?!?/br>孟婆婆仿佛早已看透,湊近幾分說:“老身記得清楚,五百年前仙君從老身手中也曾接過這么一碗水,不過那次,您可是沒有回頭的?!薄捌牌藕糜浶??!北鞠删暤溃暗ǖ囊?guī)矩是奈何橋頭不能回首,如今橋已不在,本君即便是回頭也不算破了規(guī)矩罷?”孟婆婆笑瞇瞇地,不答反問:“仙上可知為何這次‘奈何’無‘奈何’?”本仙君亦不答反問,笑瞇瞇道:“婆婆可知為何這次‘猴子’非‘猴子’?”孟婆婆沒有回答,只往小船上投了個眼神。本仙君會意,對她頷首一笑,端著那碗孟婆湯小口品著,上了船。掌舵人問:“客官要到何處去?”本仙君淡笑:“司命星君無須遮掩了,有什么話直說便是。本君雖然記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