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酥的盤子推得二師兄近一點；看師父喜歡喝茶，便用真元始終將水壺溫著；看小師弟什么都喜歡吃……

好吧，也就不用管了。

大師兄面冷心熱，二師兄嘻哈搞怪，師父慵懶邋遢，三者之間雖話不多，但一種歲月靜和，溫暖安逸的氣氛早已蔓延開。

清茶暖宜，沁人心脾。茶花芬芳，香遠(yuǎn)益清。

南過一口一個小點心，不需要什么驚心動魄，不需要什么騰云萬里，只要這樣平淡而恬靜的生活，這才是南過最渴望的。

有吃有喝，有師父師兄，便足夠了。

“這個紫薯綠豆糕最好吃?！?/br>
二師兄道：“諾，這還有。你慢點吃別噎著了?！?/br>
“我嗓子眼粗，噎不著的?！?/br>
“你啊你，簡直一餓死鬼投胎。”

“嘿嘿?！?/br>
大師兄突然開口：“南過，你覺得現(xiàn)在幸福嗎？”

“幸福啊?！?/br>
“若這是一場夢，你愿意醒來嗎？”

南過不明所以：“為什么要醒來？這里多好啊?！?/br>
“是啊，這里多好?！贝髱熜侄似鹨槐宀柽f給他，“喝點水吧。”

“哦。”南過呆呆的應(yīng)聲，伸手接來，湊到嘴邊并沒有立即喝。他回頭看看昏昏欲睡的師父，轉(zhuǎn)頭看看無所事事的二師兄，最后看回有點不同尋常的大師兄。

“我……”

“怎么了？”

“沒什么?！蹦线^嘟嘟嘴，搞不懂自己心里七上八下是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抿了口杯中水。

突然，南過喉嚨一緊，似是被什么東西勒住了咽喉。僅一瞬間那窒息的感覺便消失了，隨即胸口一痛，渾身的力氣好像被抽干，他整個人近乎脫力的癱軟下去，特別累特別困，他十分不情愿的閉上眼睛。耳邊傳來一聲響，類似于將紙撕得粉碎的聲音。

南過被驚醒，猛睜開雙眼一看——

沒有點心，沒有茶花，沒有師父師兄。

有的只是放眼望去無邊無際的樹林，以及掌心那莫名其妙的金光，不受控制的一點一點逝去。

——

凄風(fēng)冷雨，雷電交加，遮掩了無數(shù)人們的哭聲，也掩埋了遍地的尸骨殘骸。

若是屠殺，還可以尋到兇手報仇。若是天災(zāi)，那只能默默承受著，看著身邊之人接連慘死，聽著老鼠餓狼啃食腐rou的咀嚼聲。

南華走在泥濘的土地上，傾盆大雨淋身，他卻并未設(shè)結(jié)界遮雨。他一步一步奔著那嬰兒的啼哭聲走去，盡管在這電閃雷鳴的環(huán)境下，那孩子的哭聲依舊清楚的傳入南華耳中。他不禁加快了腳步，尋到哭聲的源頭，闖入了一間坍塌大半的土房里。

在房中的火炕上，躺著一個尚在襁褓的男嬰。

男嬰啼哭不已，或是餓的，或是嚇的，又或是在寒冷的暴風(fēng)雨天氣凍得瑟瑟發(fā)抖。南華站在炕前，明澈的雙眼中透出難掩的驚色，他伸手去將孩子抱在懷里，一手摟著襁褓，一手貼在嬰兒背上以真元給他取暖。

“不哭不哭，乖。”一個修行百年，清心寡欲的大男人笨拙的哄著嬰兒。

嬰兒撕心裂肺的哭聲越來越虛弱，南華知道這孩子是餓極了，可他還未滿周歲，需得喝母乳。這城鎮(zhèn)又鬧饑荒又鬧瘟疫，就算有動物的奶水也不敢給孩子喝。

南華心急如焚，思來想去，忽然想起自己多年前曾見過一家遭受干旱的窮苦婦人，因沒有吃食和奶水，嬰兒饑餓瀕死，婦人只好割了手腕，拿自己的血給嬰兒喝。

“我這血也不知道有沒有營養(yǎng)，好歹是童子血，你就湊合湊合喝點吧？”南華咬破自己的手指肚，輕輕附在嬰兒的小嘴唇上，“等離開這破地方，我再給你找好東西吃?！?/br>
嬰兒停止了哭聲，又饑又渴的他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南華的指腹，有些癢，南華看著嬰兒，不由抱得更緊了。

“乖，咱不哭，打雷下雨而已嘛，沒什么好怕的，我給你唱首童謠吧？”南華看著嬰兒吸食的來勁兒，先清清嗓子，隨后唱道，“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沒打著，打著小松鼠……”

嬰兒睜大圓溜溜的眼睛，澄澈明亮，他沒有再哭了。

與其聽五音不全的南華哼喪心病狂的童謠，還不如聽風(fēng)雨雷鳴舒服！

南華笑了，輕輕悠了悠嬰兒，把嬰兒逗得咯咯直笑。

“真乖，走吧，咱回家?！蹦先A寵溺的撫摸嬰兒白嫩的臉蛋兒，“忘情，咱們回家了?！?/br>
——“南華？”

有人在叫他。

南華微微一怔，下意識看向懷里眨著天真無邪大眼睛的嬰兒：“是你嗎？”

——“南華！”

南華心中顫了顫，不知為何，他有些惴惴不安。

——“你給我醒過來！”

胸口處突然的震痛讓南華腳步一頓，氣血翻涌，自心臟蔓延到五臟六腑。好像一道驚雷重重砸在南華頭頂，他整個人一愣——不對！

“涼快，應(yīng)召?！?/br>
南華這話一落，一把蒲扇瞬間出現(xiàn)在他的手里。他忍住魂靈刺痛，身體近乎虛脫的感覺，提起真元用力一揮。蒲扇所釋放出的萬丈金光僅在剎那間便吞噬了整片天地！但見天地崩塌，暴雨雷電盡數(shù)剿滅，世間一片昏暗無光。

南華渾身一激靈，猛然驚醒。

春光明媚，燕語鶯聲，宛如人間仙境的世外桃源。風(fēng)吹林葉聲瑟瑟，千里森海郁郁蔥蔥，如此美景，卻是神鬼莫敵的攝魂林。

南華疲憊的嘆了口氣：“月河，抱歉啊?！?/br>
“你沒事吧？”月河長老憂心忡忡的看著他，“你臉色不好。”

“沒事沒事?！蹦先A笑著揮揮手，“做了個噩夢，怪瘆得慌的，多謝你叫我，不然我還真醒不過來?！?/br>
月河長老溫和的搖搖頭：“沒辦法，萬物有靈，誰又能逃得過攝魂林的幻境。只要心中有欲念，有所求，便會被幻境迷惑，萬劫不復(fù)?！?/br>
南華怪慚愧的，正想自我批評一番，突然想到什么，不禁正色起來：“你既然能來救我，就表示你也進(jìn)入攝魂林了，那你……”

月河長老明徹的眼中拂過云淡風(fēng)輕的一抹笑：“只要無欲無求，幻境也就奈何不了了?！?/br>
“是，是么？”南華眼簾低垂，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眼底一閃即逝的失落神色，“你雖然中了幻境，但你……無欲無求，所以也能輕易破解，倒是叫我慚愧的很?！?/br>
月河長老隱約覺得南華心里有事，身為長老自然要關(guān)心一下本派掌門，便起身問道：“你是夢見吃喝玩樂了，還是不能吃也不能玩了？”

“差不多吧。”南華深吸口氣，并沒有多說，跟著月河長老起身。不經(jīng)意的低頭，正好看見月河長老潔白的后襟上沾了點灰。他下意識伸出手去輕撣，卻好像嚇到了毫無防備的月河。

月河這一動，南華反倒緊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