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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頭重重揉了兩下,才收了手。 他走至窗前,將那丟落在地的醫(yī)書撿起,細細翻閱。 是漫漫長夜,無盡月色。 --------- 翌日清晨,高升的晨光斜打進窗欞,一條一條光線齊齊排列,一半在床帳上,一半在床帳下。 小姑娘睡得正香。 許是陸九霄的屋子里點了安神香的作用,她許久許久不曾睡過這樣的好覺。直至聽到屋外低低的私語聲—— 她猛地睜開眼。 望了眼窗外高掛的日頭,狠狠吸了口氣。 外堂里,男人褪去昨夜的醉意,斜斜坐在軟塌上,眉眼高挑,一如既往地不拿正眼看人。 纖云捧著雙繡鞋來,“世子?!?/br> 陸九霄抬了抬下頷,示意道:“放那吧?!?/br> 纖云點點頭,復(fù)又去擰盥帨時,“嘩啦”一聲,里屋的珠簾被掀起,昨夜被摧殘的嬌花兒正赤腳立于門柱旁,穿戴齊整,那發(fā)髻規(guī)規(guī)范范的,若非少了雙鞋,一切都正恰到好處…… “世子。”她低低喚了聲。 顯然,纖云在此她很是難為情??筛@然,纖云已然竭力減弱存在感,就恨不得找條縫鉆進去,就此消失不見了。 其實昨夜,她如廁起夜,久無睡意,經(jīng)過東廂時,隱約聽到些動靜…… 不過蒼天作證,她沒那個好奇心亦是沒那個膽子,只匆匆聽了一耳朵,便回了西廂。 男人漫不經(jīng)心地挑起眼尾,一側(cè)唇角勾了勾,微不可聞地“嗬”了聲—— 沈時葶心中警鈴大作,背脊立即挺直。 就聽陸九霄冷颼颼道:“把鞋穿上。” 聞言,小姑娘小臉微紅,攥緊拳頭,小碎步地跑到一旁,弓著身子穿上繡鞋。 “也不知道是你伺候我還是我伺候你?!标懢畔龅馈?/br> 聞言,她臉又紅了一寸。 她挪到纖云身側(cè),小聲道:“給我吧。” 纖云當即將手中的盥帨遞給她,逃似的跑了。 陸九霄一動不動,等著人伺候。像是一只精致無比的花瓶。 沈時葶蹲下身子,執(zhí)起他的手,仔細擦拭,仿若擦拭一件瓷器似的,且這瓷器還有嘴,會罵人。 倏地,屋門被叩了兩聲。 尹忠道:“主子,賀都督來了?!?/br> 陸九霄一頓,不及反問,就聽尹忠又說,“他從南面的墻翻進來的?!?/br> 好好的正門不走,他翻墻作甚? 何況不請自來……他與賀凜,何時這么熟了?他們賀家兄妹,心里怎 一點譜也沒有? 思忖半響,陸九霄應(yīng)聲:“讓他進來?!?/br> 他復(fù)又朝身前的小姑娘道:“備茶?!?/br> 末了,他又道:“會吧?” 沈時葶疊起盥帨,點頭稱會。 第36章 借點錢 曲折雅致的長廊下,尹忠引著賀凜往主屋去。就見一個淺色人影相對而行,她低頭讓了道,靜靜立在一旁,賀凜余光掃了一眼,腳步未停,直往盡頭。 尹忠推門,做了個“請”的勢,“賀都督,我們主子就在里頭了?!?/br> 賀凜頷首,負踏進。 他微一抬眸,便見緋衣男子坐在紅木圓桌前,面前擺著兩道精致的點心和羹湯。角落的長幾上擱置著一頂紫檀香爐,那盤桓繚繞的熏香,一聞便知,是頂頂上好的香。 高架鑲碧玉,壁爐點金絲。 整個院子乃至屋,雕梁畫棟,就如陸九霄這個人一樣,從頭到腳,全是金子堆出來的。 賀凜坐下,不言不語,靜靜打量他。 陸九霄低頭攪著銀耳湯,時不時往嘴里送上一口,如此半響,屋內(nèi)靜得只剩湯匙撞碗的“嘚唥”聲。 他二人像是較勁似的,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一息,又一息…… 終于,“噔”地一聲,陸九霄眉頭微擰,將湯匙丟進碗里,濃稠的湯潑了兩滴出來。 他不耐煩道:“有話說沒話滾?!?/br> 賀凜低頭抿唇,眉尾生出點笑意。他從懷拿出一張借據(jù),推到陸九霄面前,嗓音清冽道:“借點銀子。” 陸九霄一頓,稀罕地瞥了一眼那張紙上的字。 “你管這叫一點?”陸九霄嘴角微抽,譏誚道:“你堂堂都督,管我借錢?” 賀凜端著身子,絲毫未因他的話而感窘迫,反而理直氣壯地點點頭道:“窮?!?/br> 陸九霄正眼看他,須臾后收了笑意,佯裝漫不經(jīng)心地問:“說說,你犯了何事?” 靜默半響,他緩緩道:“你宅子外的那幾個鬼祟,跟了你多久?” 聞言,陸九霄面上的神色凝了一瞬,這才正兒八經(jīng)地抬起頭,頭的動作都不由停住。 “那日迎安大道上縱馬之事,你命大,沒死,這月之內(nèi),他們暗里幾次想動,你早有防備,加派人,都避了過去,就是捉不到活人,查不到來頭,甩不掉身后的尾巴。” 賀凜一面說,一面看著他,一刻不錯地打量他的神色。 四目相對,兩雙濃墨似的眸子似是印出一顆巨大的山石,在平靜的渾水軋出一灘渾濁的淤泥。 陸九霄抬了抬眉梢,“怎么,你查我?” “我查的是李家?!?/br> 又是靜默一瞬,陸九霄扣在扇柄處的指尖下意識跳了一下,他嗤道:“你什么意思?李家的誰,李二?就他那個草包,他能掀——” “國公爺。”賀凜面無神色道。 陸九霄剩下的話咽了回去,盯了他數(shù)刻,“你知道你在說什么?” 賀凜道:“戶部侍郎謝甫之,其妻乃青州知府秦斌長女,國公府世子李擎有一妻一妾,妾室姓蘭,乃秦家二姑娘所出,正是謝夫人的親外甥女,秦斌的親外孫女。這層關(guān)系繞得遠,沒幾個人知曉,但總而言之,謝家與李家,怎么也算姻親關(guān)系?!?/br> 而謝甫之,正是領(lǐng)頭參陸九霄之人。 陸九霄凝神,“我與國公爺素來無怨,他何至于要我的命?” 賀凜目光移開,握了握空空如也的茶盞,道:“誰知道呢,你得罪人的事干的還少么,忘了哪樁也說不準?!?/br> 嗬。 陸九霄扯了扯嘴角。 正此時,“吱呀”一聲,屋門被推開。 沈時葶捧著金絲楠木茶盤,垂頭走來。她動作放得極輕,將兩只青柚茶盞擱在他二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茶壺斟茶。 動作嫻熟,一看就沒少干這種活。 賀凜不禁抬頭細看了一眼,他頭一回這樣近地打量她。 眼前的姑娘,鵝蛋臉,杏仁眼,眉尾微微有些上揚,鼻尖右側(cè)一顆紅痣很是矚目。 面上的神情十分如履薄冰,握著茶壺的連顫都不敢顫,能看出,她是怕陸九霄的。 一盞茶,賀凜收回目光。 陸九霄朝她道:“下去吧?!?/br> 小姑娘點點頭,很聽話地就退下了。 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