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6
得出略有些疲憊。想是才沐浴過,并沒有仔細(xì)梳妝,然而依舊閑庭信步。素色的燕居衣裙外套著青天白鶴的大衫,頭上簡單的挽了個(gè)高髻,上鑒著枚鑲紅寶的金梳背。簡簡單單,卻掩不住優(yōu)養(yǎng)出的富貴氣。 見一個(gè)小道士而已,她松懈得很,正靠著隱囊聽人讀詩。 令狐韓氏不怎么喜歡詩詞,但因本朝不論男女老幼,都酷愛詩歌,出于應(yīng)酬需要,她也頗下了一番功夫。從詩經(jīng)楚辭,到昭明文選玉臺新詠,再到本朝歷代詩豪的集子,幾乎無不涉獵。因其博聞強(qiáng)識,識得的詩詞竟比許多知名才女還多。 云秀見過她讀詩的模樣只有這種時(shí)候她和令狐十七才像是娘倆,都是一副懶散敗興,姑且一聽的模樣。 但今日看她的表情,卻似是有所觸動。 云秀都進(jìn)屋了,她竟還沒叫停。 云秀不由就留神一聽,恰聽丫鬟讀到“惟將終夜長開眼,報(bào)答平生未展眉”。 云秀沒聽懂……意思是說,唯有徹夜睡不著覺,才能報(bào)答你一輩子不開心嗎?真是完全不明白寫這些詩人的內(nèi)心世界啊。 令狐韓氏卻顯然聽懂了,并且被打動了。垂著眸子又品味了一會兒。 丫鬟便趁機(jī)提醒她客人到了,令狐韓氏才抬眼看了看云秀。 云秀上前拜見。 令狐韓氏自然而然的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扶她起來,笑道,“不必拘謹(jǐn),我和你師父是至交,看你也跟看孩子似的?!奔?xì)細(xì)略一打量,便笑起來,拉著她的手問身旁丫鬟,“適才瞟見身量就覺著眼熟,你們看他像不像咱們家十七郎?” 丫鬟們紛紛笑道,“還真是像的很,打眼瞧去跟兄弟似的?!?/br> 云秀:……雖說是易容,但也只是在她本來的模樣的基礎(chǔ)上稍加改動。她和令狐十七本來就是表兄妹,生來就有些像。 令狐韓氏便吩咐道,“去叫十七郎過來,就說奉安觀里來人了?!庇只仡^對云秀道,“你就是浮舟子嗎?” 云秀琢磨著這就是她師父給她取的道號,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令狐韓氏便笑道,“在長安時(shí)便聽你師父說起你,今日總算見著了。果然是個(gè)神清骨秀的好孩子?!?/br> “師父曾提起過我?” 令狐韓氏笑道,“可不是?在長安時(shí)你師父便知道你。說你天生比旁人多一脈慧根,她一直想點(diǎn)化你,可惜緣分未到如今看來是到了?!?/br> “那您定然是弄錯(cuò)人了,我?guī)煾缚傉f我癡。”還嫌棄她沒慧根呢。 令狐韓氏見她實(shí)誠得天真無邪,不由失笑,“你師父信上寫著呢,這還有錯(cuò)?何況,你是出家人,如何不知?癡和慧乃陰陽兩面,相生相化。癡極而慧,慧極而癡?!?/br> 云秀便愣了一愣她總聽令狐韓氏要她上進(jìn),沒想到她也會說這么玄妙有哲理的話。 “原來如此……” 見她就連恍然大悟里也透著實(shí)誠,令狐韓氏再度失笑。 便又問她師父好,略寒暄近況。聽說她師父云游去了,便問起奉安觀的情形。 云秀知道她是想問自己,便只道她并不住在觀里,不知觀中情形。 令狐韓氏含笑聽著顯然這些她師父的信里都提到過了。 令狐韓氏其人顏控,重度顏控。越看云秀的模樣,就越喜歡,終于說起來,“我家里恰有個(gè)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近來也在修道就是適才所說的十七郎。你難得來一次,便多住幾日,和他切磋切磋如何?” 云秀:…… 她知道,她二姨這是在抓壯丁。令狐十七那個(gè)熊孩子挑剔得很,最喜歡漂亮珍稀難到手的東西,故而等閑遇不到趁他的意的玩伴。偏偏又不和云秀似的能自得其樂,反而跟只小狗似的,最容易寂寞,又最害怕寂寞。來到華陰縣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怕是過得十分寂寥寡歡。 切磋是假,令狐韓氏這是指望她能陪令狐十七打發(fā)無聊時(shí)光呢。 她正打算拒絕,令狐韓氏又笑道,“你師父信上也說,可以留你多住幾日。我見了你,實(shí)在是喜歡得緊。多住幾日吧?!?/br> 云秀:…… 她便含糊著轉(zhuǎn)移了話題,“小公子生來富貴,見多了文雅有趣的人,未必愿意同我們這些清修無趣的修道人玩耍?!?/br> 事實(shí)上云秀認(rèn)為,令狐十七只怕覺得那些為了成仙而修道的人腦子都有毛病。而他是如何對待他看不上眼的人的,只要看看云嵐的遭遇便知道了。 云嵐至少還占了一份憨萌可愛,云秀自認(rèn)為她比云嵐無趣多了天生就不可愛,又不愛花心思應(yīng)付人只不過是令狐十七的親表兄妹,又自幼喪母,故而令狐十七才待她格外親近容讓些罷了。時(shí)日久了,才自然而然的生出兄妹之情來。 如今她易了容,令狐十七不認(rèn)得她,還不知道會如何輕視、戲弄她呢。她才不要受他的氣。 令狐韓氏卻笑道,“何必妄自菲?。课乙灰娔憔陀X得喜歡,他見了定然也喜歡?!币幻嬲f著,便令丫鬟去準(zhǔn)備客房,又道,“何況山莊也大得很,等閑逛一遍,就要小半日。華山又是洞天福地,山上隨處都有高人的洞府。再往上去,還有當(dāng)年金仙公主駕鶴成仙處。你也定然喜歡?!?/br> ……令狐韓氏一向都善于控場。 云秀聽她說“洞天福地”時(shí),便有所動搖,再想想令狐十七信里所說靈珠子,已十分動心。 但想起山下村老人的愿望臨死前見一見他的兒子,到底還是搖頭拒絕了。 ……朝廷征兵都有征兵令,是有文策可查的。云秀并非毫無線索。只是卷帙浩繁,查找起來勢必要花費(fèi)許多功夫。查到線索之后,若其人活者,又要打探他的行跡;若其人去世,還要查出他戰(zhàn)死何方,從幾十年前的遺跡里翻找出遺物都要花費(fèi)時(shí)日。 當(dāng)然她有空間,她是修道人,肯定能想出省時(shí)省力的好辦法。 只是也需得抓緊時(shí)間,才有可能趕在老人的有生之年,給他一個(gè)交代。 便道,“承蒙盛情,然而確實(shí)還有旁的要緊事得去做,不能久留。下次再來山莊,一定會多住幾日?!?/br> 令狐韓氏見他確實(shí)不肯,只能笑嘆惋惜。 令狐十七總不來,云秀便岔開話題,道,“適才進(jìn)屋時(shí)聽見有人讀詩,不知是誰的新作?” 令狐韓氏道,“是元微之的悼亡詩,也不是什么新作?!北阍儐柹砼越o她讀詩的丫鬟,丫鬟忙道,“元和四年韋夫人去世時(shí)所做。”令狐韓氏便笑道,“那就是八年前的東西了。你們小孩子未必喜歡,我聽了卻心有戚戚焉?!?/br> 云秀問是哪句。 令狐韓氏便笑道,“‘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云秀疑惑道,“夫人榮華富貴,為何偏偏被這句打動?’” 令狐韓氏想了想,笑道,“……大概是年少時(shí)窮怕了吧。” 云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