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么。

    “你要禪位嗎？”伏壽揪著劉協(xié)的衣襟問。

    “阿壽，朕要是不禪位，等孫策打進(jìn)洛陽，這宮里別說你我，就是我們的倆兒子也會葬身之地都沒有啊?！?/br>
    夫妻倆哭了又哭。

    劉協(xié)哭完以后，覺得心里的憋屈少了很多。

    他握著拳頭說道：“我想明日派孔北海去見孫策。袁本初已辭世，封孫策為大將軍，看看能不能拖延些時日?！?/br>
    “好。伯和，不如讓我父親和董將軍征兵。若是孫策強(qiáng)攻洛陽，你無任何失德，這帝位他也不是那么好得去的?！?/br>
    劉協(xié)搖頭，“不妥，我們匆忙之間征集的來的軍卒，未必能抵抗得了孫策的大軍。你看袁本初能消滅的公孫瓚，可他對上曹孟德就敗的丟盔棄甲。據(jù)說孫策把曹孟德從兗州趕走，居然不懂刀槍，是用的什么陣法。咱們不征兵，孫策或許拉不下臉直接進(jìn)攻洛陽。要是征寫不頂用的軍卒，給了他借口……”

    伏壽握住丈夫的手用力，劉協(xié)反手與妻子雙手緊握。倆人心里都明白，決定他們的命運、決定漢室能否繼續(xù)傳承的時候就快來了。

    第738章 武烈皇后84

    翌日, 天子劉協(xié)召了孔融覲見, 溫聲對孔融說話。

    “孔大夫，朕知你昨日在朝堂之言是發(fā)自肺腑, 是為漢室不可多得的忠臣柱石。但如今吳侯勢大，文舉還是要謹(jǐn)慎些?！?/br>
    孔融昨日在朝堂抨擊孫策, 是他一貫的秉承自己性格所為。但天子能這樣提醒他，把他感動的熱淚盈眶, 立即躬身再三相拜。

    “臣當(dāng)不得陛下的柱石之言。恨不能以己身為陛下安定九州?！?/br>
    劉協(xié)從御座上起身, 扶住孔融。

    “唉。也是朕無能。沖齡登基，如今也十余年，于國于民竟是無半點作為。”

    孔融張嘴，一串的話不經(jīng)思考立即脫口。

    “于國于民無作為也怨不得陛下, 想那董卓挾持陛下去長安, 如不是陛下謀算得當(dāng)，哪里能夠東歸。惜天下被諸侯割據(jù)，不復(fù)光武年間將士用心, 九州聽命四海臣服?！?/br>
    “是啊，要是將士用心, 何愁四海不能臣服呢?！?/br>
    劉協(xié)悵然。

    孔融想想建議道：“陛下, 現(xiàn)大將軍袁本初仙去，何不將大將軍授予吳侯孫策？也是陛下信賴他能牧萬民守疆域呢?！?/br>
    劉協(xié)拍手稱贊，“文舉提議甚好。就拜吳侯為大將軍。不知孔大夫可愿意執(zhí)節(jié)去吳侯軍中？”

    孔融立即回答：“固所愿也不敢請耳?！?/br>
    太尉楊彪得知天子欲拜孫策為大將軍，匆匆趕過來求見天子。

    “陛下，拜吳侯為大將軍尚要商榷。吳侯如今兵多將廣, 再拜其為大將軍，可不是令其有名正言順之借口？”

    天子看著忠心耿耿護(hù)衛(wèi)自己從長安歸來的楊彪，在心里嘆息。太尉忠心可靠，慮事卻沒有長遠(yuǎn)眼光?？删脊步?jīng)磨難，情分卻非尋常人可比。天子遂推心置腹地楊彪細(xì)說。

    “文先，先吳侯已經(jīng)擁有天下十州之地，長史府不提，冀州、幽州落入其囊中，可能也就是旦夕之間。朕這洛陽所在的司州能獨善乎？”

    楊彪張張嘴，卻說不出來安慰天下的話。

    “朕拜吳侯為大將軍也是無可奈何之舉。有君臣的名義在，想那吳侯也未必肯做篡漢的逆臣，即便想做也會多一點兒顧忌?！?/br>
    “陛下是說事緩則圓？以待天下有可能的萬千之機(jī)會？”

    楊彪聽著天子的肺腑之言，忍不住開口去問。

    “是啊，文先，這十幾年我們君臣不就是這樣過來的嘛。董卓權(quán)傾一時，被天下群英征討，也未能傷他一分?？伤褪菙烂谕踝訋熀蛥畏钕鹊氖种?。董卓余黨李傕、郭汜、樊稠等橫行跋扈，李傕和郭汜相爭斗，我們才得東歸之機(jī)。現(xiàn)遣孔北海替朕去拜吳侯為大將軍就是此意啊。”

    楊彪被天子說得滿臉慚愧，“陛下，是臣想的不夠長遠(yuǎn)周全。孔北海性格剛直不阿，言辭激烈遇事不肯轉(zhuǎn)圓，臣恐其觸怒吳侯。犬子修聰明機(jī)變，可否遣犬子服侍孔北海同去？”

    天子知道太尉楊彪的兒子楊修。那是個學(xué)問淵博、為人守禮、極聰明有智慧之人。自己的皇子就是由楊修啟蒙的。太尉評其聰明機(jī)變倒也不是夸張。同時他也知道楊彪舉薦自己的兒子楊修與孔融同行，是想讓兒子替孔融分擔(dān)孔融可能遭遇到的危險。

    “文先，你這又是何必呢。德祖正是大好時候呢?！?/br>
    天子的言外之意是孔融此去可能會遭遇生命危險的，楊修不到而立之年已經(jīng)是郎中的高位，實在是不適合也沒必要去冒險。

    楊彪對天子再拜，“昔年文舉不畏曹司空，舍命去見曹孟德使臣免于橫禍。如今陛下已經(jīng)擇定文舉為天子使節(jié)，小兒只是郎中不能替換文舉行走，但侍其身周也是應(yīng)有之義。公私兩便罷了?！?/br>
    天子劉協(xié)見太尉楊彪堅持，也就只好點頭應(yīng)允了。

    那邊孔融得了天子的指派以后，因各種旌旗綬帶彰表冊印等尚須時日。他便歸府與妻子先說自己要執(zhí)節(jié)去吳侯軍中代天子行拜大將軍之事。

    郗氏（杜撰之姓）聞言就忍不住垂淚。她只二十出頭，家世不顯是孔融后娶之妻。

    孔融曾在青州北海為相八年，自以為是，萬般人物都不入其眼?？淇淦湔?wù)叩闷淝嗖A，能任實事者無華麗文章不得其器重任用，導(dǎo)致北海狡民宵吏，猖獗亂市。若無黃巾軍奪去朝野的關(guān)注，其治下的北海將成為彈劾的首位。

    適逢袁譚領(lǐng)軍攻打北海，雙方戰(zhàn)斗自春至夏，最后守城的將士僅余數(shù)百人，城內(nèi)已經(jīng)短兵相接，他仍然仍然憑幾讀書，談笑自若，不曾安排妻兒避禍。等到晚間整城陷入袁譚手里，他一人倉惶出逃，發(fā)妻和未成年的兒女都被袁譚所擄。

    然后他官拜御史大夫后再次娶妻，現(xiàn)幼子剛蹣跚學(xué)步。郗氏肚子里還有一個呢。

    這倆便是后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對話的一雙兒女。

    孔融見她啼哭就不悅地斥道：“替天子去軍中執(zhí)節(jié)，你為何啼哭？”

    郗氏見孔融氣惱，便有些膽怯了。勉強(qiáng)收了眼淚，猶豫了片刻才囁嚅道：“大郎方學(xué)步，我這即將臨產(chǎn)，家里若有事，可怎么好？”

    “家事豈能在國事之上！”

    郗氏眼淚再度奔瀉而出，孔融氣得拂袖而起，“無知蠢婦，只知一家一戶之事。”

    管家見主人出來，趕緊迎上來說：“羊郎中來了有一會兒?！?/br>
    孔融平時不怎么待見羊衜這個大女婿，也不準(zhǔn)家人再以女婿相稱。原因是孔融的長女在生產(chǎn)后不久就去世，羊衜很快續(xù)娶了蔡邕的次女為妻。在孔融的眼里，羊衜不能為妻子守滿孝期，實在是不知禮之人。

    他不屑與羊衜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