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百余年所受的苦難，與漢室的延續(xù)比較起來不值得一提？”

    荀彧是心有漢室的忠臣，但是他不是輕忽天下黎民百姓百余年苦難的人。他勉強說道：“那是沒有吳侯你這般的人物，不然不會有外戚當權(quán)、內(nèi)宦惑亂宮廷。”

    孫策被荀彧的話逗笑了，荀彧也覺得自己說的有些欠妥，奉承的意味太明顯了。

    他為自己辯解：“彧此言不是奉承吳侯。從兗州到徐州，沿途見阡陌荒草、村落累累白骨。初使從者掩埋，后不得不任其暴尸曠野。而離開廣陵郡到曲阿再來壽春，見百姓雖不是富足，但也是安居樂業(yè)，幼不見棄老無所遺，官學(xué)不因寒族而拒其子弟與門外，世家豪族不見有街頭跋扈者。彧親身經(jīng)歷，并不是要奉承吳侯。”

    孫策知道荀彧說的這些話沒有摻假。他趁機問荀彧，“我若使得天下百姓都如文若所見的壽春、曲阿之人，可青史輝煌嗎？”

    荀彧從心底深處不愿意回答孫策這種問話的。

    “那吳侯也會背上悖亂逆臣之名聲?！?/br>
    孫策朗聲大笑，“策一人背污名使黎民蒼生得救，有何不可！”

    荀彧起身向?qū)O策致敬，正聲道：“彧敬佩吳侯志向，但恕彧不能茍同?！?/br>
    “文若，可還記得夏、商、周乃至秦朝為何而亡？”

    “夏桀昏庸殘暴被商湯取代，商紂王殘暴被周武王所滅，周幽王昏庸葬送江山，秦橫征暴斂苛政使民不堪而義舉?！?/br>
    荀彧回答的聲音漸低。

    “文若說的對。憑何夏、商、周乃至秦之帝王昏聵就丟掉了天下，而靈帝那‘張常侍是我父，趙常侍是我母’、昏聵不弱于夏桀、周幽者卻可以繼續(xù)傳承家業(yè)呢？”

    荀彧不能言。

    孫策繼續(xù)說道：“我沒有任何看不起宦官等人的意思。我阿娘說過若是衣食無憂生命無慮，何來的自愿腐刑入宮。再則，rou刑這件事應(yīng)該徹底取消。至于以罪入宮這事兒就更不妥當。我們誰不想自己與品德高尚之人為友，誰不愿意自己的兒女在罪人的環(huán)繞中長大呢。偏帝室反其道而行之，你我皆有兒女，你看我說的可對？”

    荀彧的岳父唐衡在桓帝的時候因罪受腐刑入宮，從小黃門做起。后來與宦官單超、左悺、具瑗、徐璜合謀誅滅了外戚梁冀，得封汝陽侯，開始把持朝政。唐衡上位后貪婪暴虐，荀彧的父親荀緄畏懼唐衡勢力，給荀彧娶了唐衡的女兒。為此事荀彧沒少受嘲笑。但唐氏為人大方品德賢淑，二人婚后生育子女、伉儷情深，小日子卻過得蠻好的。時間久了，再加上董卓挾持皇帝去長安，那時的內(nèi)宮宦官基本十不存一了，就無人再提起此事了。

    荀彧默默地對孫策拱手表示謝意。

    荀彧沉默良久，不甘心地繼續(xù)勸說孫策。

    “吳侯，當今天子并無不妥之處，所以匡扶漢室為漢臣應(yīng)為之事。”

    “照文若這么說，商紂王的后代若是品德無暇，豈不是可以與漢室討還江山了？”

    “這都過去多少年了啊?！避鲝每搭B童耍無賴的眼光看孫策。

    “雖去千年，但商湯后裔要討還江山夢想仍在呢?！睂O策撫摸手中兵書的封皮，“文若，若是我能使皇室再不出內(nèi)宦把持朝綱、帝室不再昏聵任由外戚專權(quán)，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荀彧被孫策的話勾起好奇心。

    “吳侯欲取漢室而代之，何來的皇室再不出內(nèi)宦把持朝綱？”

    “不再設(shè)置宦官啊?！睂O策坦蕩蕩地回答。

    “皇室設(shè)置宦官無非就是因為內(nèi)廷宮女子多，擔心出現(xiàn)**之事。若是我立下規(guī)矩，承繼天下的子孫與你我現(xiàn)在這般一夫一婦，皇宮內(nèi)無成千上萬的宮女子，何必用宦官呢。內(nèi)廷花銷有限，皇室亦再無橫征暴斂之需求，宗室子弟亦需同世家子弟、寒門子弟一般考學(xué)，憑自己能力吃飯，文若以為如何？”

    孫權(quán)和孫翔參加考試的事情，荀彧知道的很清楚，知道孫權(quán)、孫翔與其他考生是一樣參考。他們的文試卷子也同樣公開地貼在刺史府墻上三日。武試的時候，更是在校場抽簽，沒有得到任何特殊對待。更別說吳家、孫家等親戚了。

    這讓他很欽佩孫策。

    他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那外戚專權(quán)之事？”

    孫策向荀彧向招手，待他俯身下來才低聲笑語：“文若明日問我阿娘可好？”

    荀彧膛目結(jié)舌，他不知孫策居然是這般好玩笑的性格。但不得不承認，孫策這樣的做法，一下子把自己與其的關(guān)系拉近了。

    他有心繼續(xù)勸說孫策忠心漢室，可是靈帝時期他親眼見到的內(nèi)宮之事和之后歷經(jīng)的戰(zhàn)亂，東吳之地的安寧平和、百姓安居、百業(yè)興盛，使他開不了口繼續(xù)勸說。

    “文若，若是淮南、東吳等地再變成徐州那般模樣，你可愿意？”

    荀彧下意識地搖頭。

    “你先去益州。坐而論道，不如起而行事。先使益州百姓如壽春一般了，我們再來討論此事?！?/br>
    孫策晚間與母親抱怨荀彧的忠于漢室之迂腐。

    “阿娘，他那人明明知道漢室帝王昏聵、造成天下百姓罹難，居然還想勸我輔佐帝室。哼，拘泥守舊，不知時日異矣?！?/br>
    吳國太失笑，“荀文若是真君子，才會被掘墓等事情逼得內(nèi)心不安。有所謂有所不為，其內(nèi)心的堅持不是一日能改變的。”

    “阿娘，那如何能沒有外戚之事，我讓她明日問你呢。”

    吳國太在湊過來的孫策肩上一拍，“你直接告訴他就好了，何必我要與他解釋半天呢?！?/br>
    孫策眨眼笑道：“先讓他今晚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能成眠地好好想想，明天看他是不是容顏憔悴。”

    “你太促狹了?！?/br>
    吳國太嗔怪孫策，孫策笑嘻嘻的不以為意，把孫紹舉起來，樂得孫紹大叫，“阿翁，再來，再來。”

    孫策逗兒子玩了一會兒，把他交給丫鬟帶去洗澡。

    “阿娘，你確定以后要限制帝王的權(quán)利？”

    吳國太點頭。

    “伯符，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權(quán)利沒有收到限制的帝王，一旦出現(xiàn)夏桀、靈帝之類的，就會敗壞了千載基業(yè)。與其等到江山要丟的時候，子孫像劉辨、劉協(xié)這樣任人宰割，不如始立之初就立下規(guī)矩。便是你現(xiàn)在，也從來沒有隨心所欲不是？”

    第725章 武烈皇后71

    孫策走到母親身邊跪坐, 雙眸緊盯著母親翻飛的十指。那是給阿紹打的絡(luò)子, 獎勵他每天下午乖乖地陪meimei睡覺的。

    “阿娘, 兒子什么時候有隨心所欲過？像阿紹這么大？”

    吳國太雖低著頭在認真地看著手里的活計, 但她臉上浮現(xiàn)的微笑讓孫策莫名想問問自己小時候、像阿紹這么大時候是什么樣。

    “我還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有過隨心所欲的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