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母親高瞻遠(yuǎn)矚的勸導(dǎo)，自己和太子能熬過這十年的一道道溝壑嗎？

    現(xiàn)在內(nèi)閣閣臣的每一句勸諫，勸諫圣人不要禪位的虔誠套話，聽在賈赦的耳朵里，那就是在揮舞要凌遲自己和太子的鈍刀。

    太子在祈禱圣人不要收回禪位的旨意。賈赦跪在大典里，聽著朝臣數(shù)不清的勸諫，緊張得頭上冒汗。

    總算等到有資格在大朝會說話的大臣、宗室，都表完了自己的忠心了。圣人讓禮官喊群臣平身，自己離開御座，俯身把淚流滿臉的太子攙扶起來。

    “朕意已決，欽天監(jiān)擇吉日，禮部籌備禪位大典?！?/br>
    然后，圣人攜著太子轉(zhuǎn)身離開太和殿，把仍然渾渾噩噩的群臣扔在太和殿。

    圣人把太子帶去乾清宮，他看著消瘦了不少、流淚不止的太子，嘆息一聲說道：“成賢，朕早幾年前就說了要禪位與你的?！?/br>
    太子接過內(nèi)侍遞來的帕子，捂在臉上，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平靜不下來。他羞惱地把帕子扔給內(nèi)侍，哭得不能自禁。

    “父皇，兒臣，兒臣……”

    圣人拍拍兒子的肩膀，“明允啊，不磨礪一番，你怎么有足夠的耐心、耐性、毅力和堅韌，去抵抗四面楚歌的圍困，怎么能夠辨別出滿朝文武的忠jian，看清有非分之想的老三等人?！?/br>
    太子驚愕得忘記流淚了。

    “明允，你看看那些臣子，平日里說忠表誠的，可老三幾個略略許愿，就忘記了這天下是朕的了。就開始拉幫結(jié)派，都盼著朕死了，他們能有從龍之功、高官厚祿。”

    “父皇，兒臣是盼著你長命百歲的?！碧訁葏龋曇舭祮?。

    “朕知道你的心思。那些逆臣賊子，他們忘記大景的天下，現(xiàn)在是朕的。”

    圣人接過內(nèi)侍遞過來的熱面巾，伸手要給太子擦臉，太子不好意思地?fù)屜聛?，低頭自己把臉擦干凈。

    圣人失笑，兒子還像時候一樣啊。

    “好啦，群臣還等著朕主持新年大宴呢。明允，你這個太子可不能再哭了?！?/br>
    這次新春大宴，讓所有人都失了平日里好好的端莊、嚴(yán)肅的官威。

    太子大哭一場，臉上留著明顯的痕跡。但是誰也不敢當(dāng)著圣人的面，向太子敬酒，恭賀他即將登上皇位。

    但是以南安郡王和鎮(zhèn)國公世子為代表的，都高興地舉杯，與賈赦祝賀新春。是啊，他們倆府的選擇是壓對了。南安郡王這時非常感謝母親的果斷，在榮國府給的四個成親日子里，選了最近的一個，不惜要提前給女兒舉行及笄禮。

    這樣的抉擇，落在太子的眼里，那就是南安郡王府和鎮(zhèn)國公府是絕對支持他的。女兒嫁去榮國府，也會受到更多的尊敬、愛護(hù)。

    失意的人就太多了。三皇子恨得眼睛發(fā)紅。圣人西征以后，對太子越來越淡漠。要不是太子果斷舍棄了半數(shù)的東宮屬臣，那年就可以把太子拉下來了。

    自己以為圣人對太子不滿了，汲汲營營了十年啊，自己拼了十年，最后是一場空。

    更糟糕的是，太子繼位以后，三皇子不敢想自己以后會是什么下場了。

    同樣不敢想的還有五皇子、七皇子，以及他的追隨者們。

    想哭的人很多，更多的人是哭也哭不出來。圣人這樣做法，簡直是一下子坑進(jìn)去半數(shù)的朝臣。不站隊的話，要被皇子們擠兌打壓，站在太子一邊的，十年的時間，也沒得到什么好。

    太子護(hù)不住站去東宮的人。

    這一場開年大宴，在大多數(shù)人糾結(jié)的心情中結(jié)束了。賈政老早就退出了宮宴，他不想一邊挨凍，一邊對著無法下箸、凝結(jié)成白膩膩一片的菜肴。他躲回到榮國府的馬車上，烤著碳盆，吃著點心喝著熱茶，在宮門等著母親和大哥出來。

    第523章 紅樓賈母72

    賈政坐在母親的國公夫人的馬車?yán)? 吃好喝好后暖和了過來, 開始盼著母親和大哥趕緊上車回府說話。左等右等不見人，他靠坐在馬車壁板就迷迷糊糊瞌睡了。

    從太后過世, 外命婦在年初一的時候, 是去東宮拜見太子妃。去年圣人把甄妃晉升為貴妃, 又提了一個淑妃上來。但甄貴妃和牛淑妃也仍然不是這四九城的女主人, 不是外命婦年初一該拜見的。

    誥命夫人進(jìn)宮仍然要去拜見太子妃?？山衲陞s不是去東宮，而是被引路的內(nèi)侍帶去了坤寧宮覲見。

    外命婦震驚，太子妃被梁九請去坤寧宮, 也是內(nèi)心忐忑不安呢。

    賈母是國公夫人, 她在坤寧宮里, 受到了太子妃不同尋常誥命的款待。別的內(nèi)外命婦也都理解，畢竟在太子身邊還緊緊跟著的, 就只剩了榮恩侯了。不想宴席剛剛開始，賈母就發(fā)現(xiàn)宮里的淑貴德賢四妃變了臉色, 甄貴妃居然慌的拿不住銀箸。

    有內(nèi)侍到太子妃跟前，悄悄說了幾句話，就見太子妃驚喜的臉色, 洋溢出掩飾不住的喜氣，與四妃絕望、頹唐的臉色, 成了鮮明的比對。

    賈母覷著幾人的臉色變化，心里猜測也就只有那一件事，她們會出現(xiàn)這樣的變化了。

    太子妃沒了心思在宮宴，淑貴德賢四妃也同樣沒了心思。南安郡王老太妃與賈母坐得近, 看賈母一派自若神色，悄悄問道：“那是怎么了？”

    “好事臨頭了?！辟Z母笑著回答。然后一抬頭，發(fā)現(xiàn)太子妃在看著自己笑，也就加深了二分笑容與太子妃。

    太子妃笑著頜首，與賈母心照不宣。

    等宮宴散了，老太妃婆媳倆與賈母一起往外走，有宮女相陪，送外命婦出宮。那宮女也是個伶俐的，對賈母福身道喜。

    “恭喜榮國公夫人了?！?/br>
    賈母掏出一個荷包賞她，嘴里問道：“你恭喜我什么呢？”

    那宮女悄悄說：“圣人禪位了。榮恩侯以后就是圣前第一人了。”

    南安郡王老太妃驚喜地抓住那宮女的肩膀，“你這話可是當(dāng)真？”

    那宮女痛得“哎呦”一聲，變了臉色。老太妃松開手，有些訕訕的?？ね蹂s緊從袖子里摸出一個荷包，塞到那宮女手里。

    小宮女破涕而笑，“說是圣人在太和殿已經(jīng)下了詔書了。”

    “阿彌陀佛?！崩咸盍艘宦暦?，緊握住賈母的手。

    “咱們趕緊出宮。過幾日吃年酒的時候好好說話。”賈母拍拍太妃的手，倆人互相攙扶著往外走。

    “朝華，你那老二的媳婦，沒請誥命？”老太妃看著手帕交只身來宮里覲見，也太孤單了些。

    “大概是禮部沒準(zhǔn)了。無妨，要是真的，明年有孫媳婦陪我呢?！?/br>
    “那可好?！崩咸櫜坏煤L(fēng)，張嘴笑出聲來。

    宮門口，各家伺候的人都在不遠(yuǎn)等著。見了自家主人出來，一邊趕緊地迎上去，一邊張羅把車趕過來。賈母與南安郡王府的婆倆話別，上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