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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臉上已經(jīng)覆蓋了巾帕的祖母,猶豫了一會兒,慢慢地伸出手,想揭開覆蓋在祖母臉上的巾帕。旁邊伸過來一只大手按住了他。 “瑚哥兒,你還小,莫見你祖母的形容。去叫你父親母親來?!?/br> 按住賈瑚的是史侯爺。 “舅公,祖母怎么會投繯呢?祖母前些天還給瑚兒看那些準(zhǔn)備給重孫子的玩件?!辟Z瑚不肯信,還有去揭蓋臉的帕子。 史侯爺喝道:“瑚哥兒聽話。舅公和王太醫(yī)會哄騙你不成?快打發(fā)人教你母親來,給你祖母換衣裳?!?/br> 還是跑去找賈瑚的仆婦,上前說道:“太舅老爺,奴去叫人吧?!?/br> 不大的功夫,張氏帶著人進(jìn)來了,賈赦也到了。賈赦先給史侯爺行禮,然后對王太醫(yī)抱拳,口說連聲道了辛苦和麻煩,讓跟在身邊的隨從,又給王太醫(yī)包了一份厚厚的出診銀子,吩咐人送王太醫(yī)出府。 “張氏,你帶個人,趕緊給母親擦洗換衣服?!?/br> 賈赦過來一樣樣地分派下去,然后扯了賈瑚起來,和史侯爺一起去外間的小花廳里,把屋子讓給張氏和她的奶嬤嬤。 “舅舅,”賈赦雙目赤紅,握著拳頭身體微微發(fā)抖。眼前這人要不是他的親舅舅、母親的親哥哥,他早就一拳上去,非把他打死不可。 史侯爺這一會兒的光景,就像老了十歲不止。他佝僂著依靠在賈瑚的身上,仿佛自己連坐穩(wěn)都難了。 “赦兒,你當(dāng)我舍得嗎?那是我親meimei啊。是你舅舅我從小就捧在手心里,疼愛了六十年的親meimei啊。你外祖父母走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怕她心思單純被人欺負(fù),千叮嚀萬囑咐地要我好好地護(hù)著她、照顧她。而今我不得不親自動手,送她去見你外祖父母。舅舅老了,頂不下她闖出來的大禍,你父親也頂不下來的啊……” 賈瑚簡直被震呆了,祖母的死是舅公動的手? “舅舅,母親生我一回,就是父親頂不下來,我這做兒子的就幫著父親去頂。哪里就要舅舅這樣對母親!” 賈赦赤紅著眼睛,難掩悲憤,他說不下去了…… “赦兒,你光想著你母親,做你的孝子了。你想過朝廷的律法沒有?你可有為太上、圣人想過,要是圣人處罰了你們父子,會寒了多少臣工的心?你想過瑛姐兒沒有?要是她被皇家罷黜了太子妃,她這輩子還能有一天開顏的日子沒有?你有想過瑚哥兒和璉哥兒嗎,他會受到怎樣的牽連?這會是榮國府后輩永遠(yuǎn)的污點。榮國府從此就再難翻身了。還有,你想過史家沒有?史家滿族的女子會被牽連成什么樣子?” “赦兒,你不僅是為人子,你還是朝廷的榮國公、兵部侍郎,你還是瑚哥兒和璉哥兒、瑛姐兒的父親,不僅是榮國府,就是舅舅的保齡侯府,往后的幾十年,都要靠你和瑚哥兒在圣人、太子的情分呢。這情分可是用一點兒少一點的啊?!?/br> 史侯爺撐著把話說話,眼淚又開始滾落下來。他抬起蒲扇般的大手,擋在自己臉上,不讓賈赦父子看到自己的狼狽模樣。 “赦兒,你母親年過花甲,已經(jīng)不算是短壽了。你把這些傷心且收拾起來,明兒一早就去見圣人,就說她驚聞印子錢可能會逼出人命,羞愧萬分,要以死謝罪。而后真的趁你去照顧你父親,滿院子的仆婦又不夠上心,她就投繯自盡了。舅舅明日也要上秘折請罪,坦誠史家教導(dǎo)的女子,因心思太單純,被南安郡王老太妃蠱惑了,請圣人嚴(yán)查罪魁禍?zhǔn)?。哼,那拖著你母親去放印子錢的,就是打著事發(fā)后讓圣人難為的主意,然后好脫身的!” 賈赦被史侯爺這一番話說得冷靜下來。舅舅為了保全兩府做了這樣的抉擇,自己和父親就要把后面都收拾利索了。 “舅舅,外甥錯怪您了?!辟Z赦立即跪下給史侯爺磕頭。 “快起來,起來,你這孩子。你父親如何了?” “才喝了安神湯睡下了。” “讓你父親明兒一早向太上去請罪。回來再發(fā)喪。這院子里的人,一個都不能留活口的。賴家也不能留一個活口?!?/br> “是。外甥省得的。您放心?!?/br> 賈赦一一應(yīng)下史侯爺?shù)脑?,轉(zhuǎn)頭吩咐賈瑚,“瑚兒,送你舅公去榮禧堂的書房,與你祖父一起,讓人煎碗安神湯給你舅公,你今晚就守著你祖父和你舅公。” 賈瑚從父親和舅公的對話里,聽明白祖母的死因了。他再想不到平日里慈祥和藹、對自己總是笑瞇瞇的老祖母,會去放印子錢。 榮國府缺銀子嗎? 這一夜的榮國府表面與往日不同,內(nèi)里可是緊張起來了。 賈赦讓張氏領(lǐng)著奶嬤嬤給賈母擦洗,把舅舅和兒子打發(fā)去了前院,然后把賈母慣常使用的兩個丫鬟,鴛鴦和琥珀叫進(jìn)去屋子里,吩咐她倆去找賈母未上身的衣服。四個女人一起動手,替賈母把里里外外都換置了一新。 賈赦輕輕把母親擺放好,跪地對榻上的賈母磕頭,“母親,你放心,累你致死的人,兒子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張氏不知婆母為何而死,看丈夫跪下磕頭,她也跟著跪下磕。一聽丈夫這么說,才明了奶嬤嬤才說的婆母被人勒死是有緣由的。 張氏害怕的不得了,剛才她抖著手由奶嬤嬤幫著,處理婆母的身后事。婆母那猙獰的、死不瞑目的模樣,她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還是奶嬤嬤出手,那倆個丫鬟幫著,才給婆母收拾整齊了的。 “夫君,母親這是?”張氏抓著賈赦的,人抖、聲音也在抖。 “南安太妃慫恿母親放印子錢,舅舅出的手。”賈赦的聲音充滿了恨意。 張氏輕呼一聲,旋即捂住嘴。 “為什么?府里全是母親說了算的。就是這一個多月,妾身開始管家,也沒敢消減了母親院子里的一分用度啊?!?/br> 張氏對婆母的做法很不理解。婆母出身侯府,嫁妝豐厚,這些年就是光靠嫁妝,也是吃用不盡的。 “母親是有什么難處嗎?還是不知道朝廷對放印子錢的律法懲罰?” 賈赦苦笑,他沒法回答妻子的問話。他在心里暗想:母親是真有可能不知道朝廷的律法吧。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知道了,以為自己父子什么都能抗住,也就沒在乎了吧。 “懿貞,”賈赦把妻子摟在懷里,把腦袋垂靠在妻子的肩頭,悶聲說道:“明早我和父親要去圣人和太上那里請罪,府里這些人你先約束好他們。有敢炸刺調(diào)皮的,先堵嘴捆了,等我回來處理?!?/br> 賈赦立即就感覺妻子羸弱的肩膀輕輕顫抖了一下,渾身立即繃直僵硬了。他暗恨府里那些老人,仗著在母親跟前聽用多年,這一個多月里沒少給妻子下絆子。哼,等處理完母親的喪事,得把那些狗奴全都打發(fā)出府的。 他輕拍妻子的后背,安撫緊張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