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就一直等客人散去了，才好和爹爹說呢。爹爹，如果是靈河邊、三生石畔的一顆絳珠仙草，會缺水枯萎嗎？難道天上仙境，也會有干旱？

    林海雙手一拍，“看，玉兒，你自己都從她的話里，發(fā)現(xiàn)了不妥當(dāng)?shù)牡胤??？梢娺@仙子的要求，是多么的荒唐了。晏晏啊，這樣荒唐的事兒，幸好是夢，你想想也就罷了。要是有人和你說這樣的話，是把你當(dāng)曼曼哄騙呢?！?/br>
    燭光下黛玉美目流轉(zhuǎn)，雙眼精光如寒星一般，嬌癡不依。

    “爹爹，meimei還小而已，你們都嫌她笨。爹爹，等meimei大了，會傷心的?！?/br>
    “哦，誰嫌曼曼笨了？你弟弟們？還是先生？”

    “嗯，都沒有。就是先生說meimei，聽懂了就好，不用背書的。分明是先生看出了，meimei背不出來書的?！?/br>
    “呵呵，張先生是因材施教。晏晏啊，你meimei不用科舉，她不會背書無妨。要是先生看出來了，還堅持要曼曼和你弟弟們一樣，你說曼曼會不會難受？”

    黛玉微低了頭，想想說道：“爹爹，那meimei大了，會發(fā)現(xiàn)自己是背不出來書嗎？”

    “等她大了啊，四書五經(jīng)那些，她不去考試，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背書的。她以后要學(xué)的是管家，是琴棋書畫詩酒花等。她和你弟弟們，學(xué)的不同，無從比較?！?/br>
    “爹爹，弟弟們也開始學(xué)琴棋書畫了。”黛玉撅嘴，爹爹又來糊弄自己了。

    “你meimei在學(xué)繡花呢，這個你弟弟們不學(xué)。只要你meimei有一項，是你弟弟們不能比的，她就發(fā)現(xiàn)不了。”

    “爹爹，你這話里還是有嫌meimei笨?！?/br>
    林海失笑，黛玉越大越不好哄騙了。

    “晏晏啊，人與人不同的。曼曼是有你們幾個比的，你看她比你二表姐，比惜春和賈瑩笨嗎？她的靈性不在書本而已。爹爹記得你說過，你meimei繡花，教導(dǎo)她的繡娘都夸贊?！?/br>
    “爹爹，meimei是像了春繡？”

    “很可能?！绷趾Ｂ柤?，真沒辦法的事情。按照后世的什么女兒的智商，父母親各站一半，顯然自己這身體提供的x染色體，沒提供了智商方面的遺傳。

    黛玉轉(zhuǎn)轉(zhuǎn)眼睛，“爹爹，女兒還有一事兒要問?！?/br>
    “說吧?！?/br>
    “女兒幼時，那僧道二人要化了女兒去，爹爹和娘親舍不得。爹爹，您還記得此事嗎？”

    林海點頭，“那僧道二人還說，從此往后，須不見外姓男子，不聞哭聲。否則不能長大的。這十幾年間，爹爹沒讓你見什么外姓男子，也沒讓你聽什么哭聲啊。”

    “爹爹，那僧道？”

    “不過是功夫好些的出家人，你看他們可有再來？”

    “爹爹，不對?！摈煊裆裆?，“爹爹，晏晏已經(jīng)長大了。爹爹還是告訴女兒實話吧。要是那僧道是簡單來尋仇的，爹爹為何要叮囑女兒，若您有意外，定要?dú)氂?、賈蘭？才能保住女兒和弟弟們安全？爹爹。”

    這最后拖長音的“爹爹”叫的，把小女兒的嬌癡，小少女的靈慧，對父親的依賴，渴求真相的迫切，都傾倒在林海的心里。

    面對這樣的黛玉，林海招架不住。

    可林海真的不想讓警幻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污染了眼前心靈純凈的黛玉。

    “晏晏?！绷趾Q定挑些能說的告訴給黛玉。

    “你娘親去世以后，爹爹把你娘親的陪嫁，還有許多人，都送到莊子里。還把后院的姬妾都送去家廟，你記得嗎？”

    “記得?！摈煊顸c頭，自己那時候已經(jīng)五六歲了，當(dāng)然記得了。

    “那些人與你弟弟的死有掛礙，而你弟弟的死，又連累了你娘親過世。要是爹爹聽了你外祖母的話，讓你璉表哥把你接到榮國府，你勢必要和住在你外祖母跟前的寶玉，日日相見的。你是爹娘捧在掌心長大的，從未受過委屈。那寶玉，你去過榮國府，也見到你外祖母是怎么嬌慣他。你說寶玉要是給了委屈，你除了哭，還有什么法子？”

    “爹爹說的是?！摈煊裣肫鹪谕庾婺父埃瑢氂竦哪且粓鲈矣耵[騰，“爹爹，那寶玉無理取鬧，您和舅舅都在，外祖母還說她給晏晏賠禮，女兒怎么受得起。要是真那時候去了榮國府，晏晏只能找沒人的地方，自己偷偷哭了。爹爹，這就是那仙子要的還灌溉之恩？”

    “應(yīng)該是吧。”

    “可這，與仙子有什么關(guān)系啊？”

    “晏晏想的對。警幻必能在她說的報恩里，得到好處。爹爹不知道她圖謀什么，三番兩次地，派人來我們府里。爹爹這次去西北，請了高人出手。如果真的有什么離恨天，你也不必理會她，仙人若是敢傷凡人，自有天道懲罰的。不然，豈不是凡人任由仙人殺戮了?！?/br>
    黛玉皺眉半晌，好像有點接受了林海的說法。

    “爹爹，女兒還有些事情不明白。女兒即便去了榮國府，有爹爹在，女兒就是哭幾回，難道不會要回轉(zhuǎn)揚(yáng)州，怎么會留在榮國府里受委屈？”

    “晏晏啊，你大了，爹爹不妨把朝政的事情，一起說給你?；蛟S你就明白了。巡鹽御史的位置，一直是非圣人信任的官員，不可為的。但在爹爹之前，那位置除了甄家，就是除了甄太貴妃的甄家，一年一任?；蚴且螓}稅收繳不利；或是和鹽商、皇子、貪官勾連，沆瀣一氣?；臼桥扇ヒ粋€倒一個。爹爹在那位置，是熬盡心血，才維持住表面中立的位置?！?/br>
    “爹爹，怎么樣的表面中立啊？”

    “爹爹表面是沒參與，今上那些兄弟的奪嫡之爭，實際上，哪個皇子來要銀子，爹爹都得給。等今上繼位了，他哪里會容爹爹一個善終？爹爹自是不敢接你回?fù)P州的。晏晏，你怕是要在榮國府里受委屈啦?！?/br>
    “那爹爹……”

    林海示意黛玉稍安勿躁，自己接著往下說。

    “晏晏，爹爹現(xiàn)在已知天命，往花甲而去。如今這個年齡離世，也不算是短壽了。要是爹爹，在把你送去榮國府的幾年后，就離世了。你現(xiàn)在大了，你想想，你沒有兄弟，林家五服內(nèi)無近親。最出息的族人，是幾個舉人、秀才。林家又有這許多的產(chǎn)業(yè)，你將來會如何？”

    黛玉順著林海思路一想，就白了臉。

    “爹爹，”黛玉抓住林海的手，淚眼婆娑?！暗阋L命百歲。”

    林海摸摸黛玉的頭發(fā)，安慰敏感的女兒。

    “破這個局的關(guān)鍵是什么？晏晏?！?/br>
    “是爹爹離開揚(yáng)州嗎？”

    第274章 林海137

    “對，好女兒, 聰明！”

    林海對孩子從來都是不吝贊揚(yáng)的。

    “爹爹被困在揚(yáng)州, 等今上穩(wěn)住朝政了, 倒出手的時候, 就該清算爹爹了。清算曾經(jīng)給其他奪嫡皇子的那些支持。那就是一個死局?！?/br>
    “那爹爹是怎么跳出揚(yáng)州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