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笑著請眾位朝廷官員起身，溫聲和煦問道：“北凈王先還十之一二可否？或十之一二的一半呢？”

    北凈王知道今上是冷清之人，只對身邊的那寥寥幾人或許有個笑。這樣說話越是和顏悅色，心里怕是越生氣呢。只好說：“圣人，容小王三日內(nèi)籌集銀兩歸還?！?/br>
    今上仍然和煦地說：“朝廷內(nèi)有雪災(zāi)，外有胡虜威脅，朕為難，眾卿也為難。還請眾卿以國事為重，先歸還十之一二或十之一二，助朝廷渡過難關(guān)。此事由戶部主持，吏部協(xié)辦。眾卿可有異議？”

    見無人出聲，在司儀的退朝聲中，眾臣恭送今上離開。

    程蔭隨后去了上書房，見了今上笑道：“恭喜圣人，賀喜圣人。”

    今上也笑，“這法子第一次好用，第二次就沒那么好用了?！?/br>
    程蔭笑：“車到山前必有路。圣人先不必憂慮。

    “那賈璉還真是頭腦靈活的，你帶著他去收欠款吧?？纯词遣皇强稍熘??！?/br>
    “是?！?/br>
    君臣二人多年相伴，彼此心意很多話不用說，只一個眼色，都明白什么事兒該怎么做。那程蔭也不多言，刷刷刷地寫了一份圣旨，給今上看了，今上用印，派了自己身邊的內(nèi)伺，隨程蔭去戶部傳旨。

    過了午，天上開始飄雪花。程蔭和戶部左右侍郎，帶著賈璉等幾個戶部、吏部主事，先去了北凈王府。

    北凈王府的長吏見了眾位官員，客客氣氣地請眾人入花廳入座，上茶，然后自己去請北凈王。

    北凈王得了內(nèi)伺的通傳，就召見長吏，問都是哪些人來，長吏就回：“王爺，同來的有吏部侍郎，戶部左右侍郎，和幾位主事。就是榮國侯府的賈璉璉二爺也在。”

    北凈王對長吏說：“今上如此重視此事，連程蔭都派了出來。不還點銀子怕是不能過關(guān)。請他們都進來吧。”

    又轉(zhuǎn)頭對身邊內(nèi)伺道：“你跟著長吏大人過去，找個機會，問問那賈璉。聽說那是個擅于俗物的靈活人，榮國府和本王府多年交情，必是能說點什么?！?/br>
    長吏就帶了北凈王的內(nèi)伺去請眾位大人。

    “程大人，劉大人，周大人，還有各位大人，已經(jīng)在等候大人們，請大人們移步。”

    眾人跟隨長吏去見王爺，那內(nèi)伺候在一邊，賈璉經(jīng)過的時候，悄悄拉下賈璉的衣袖，賈璉會意，一會兒就在眾人后面。

    那內(nèi)伺趕上一步，給賈璉塞了個荷包，賈璉收了荷包，僅一句話，“先還十萬。”

    眾人上前給北凈王見禮，那北凈王是出了名的溫和人，彬彬有禮地請各位大人落座，口里抱歉說著，“這欠債還錢，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不知眾位大人是否知曉，本王府原來借的銀子是做什么用了？”

    “王爺，戶部的記賬冊子還真沒記載借款原因?！睉舨孔笫汤蓜⒋笕嘶氐?。

    內(nèi)伺開始給各位大人上茶，給北凈王換茶時候，低聲說了句，“先換十萬?！?/br>
    “不瞞各位大人，先祖借這銀子，有一部分是用在自家王府了，但多數(shù)是用在跟隨太祖起事卻不幸捐軀或者殘疾的哪些人及其眷屬身上。銀子都用了，本王就是緊衣縮食，一時也拿不出這許多?！?/br>
    戶部右侍郎周大人說：“那王爺?shù)囊馑际?？?/br>
    “今上在大朝說了這事兒，幾位大人現(xiàn)在奉令行事，本王先還十萬兩，這就派人送去戶部，各位大人看看，可行否？”

    幾個主事是沒資格說話的，戶部侍郎雖是不滿意，但看程蔭不說反對的話，就也無異議。

    程蔭起身施禮，“王爺如此深明大義，一定回稟與今上。欠銀緣由也當回稟一二?！?/br>
    北凈王拱手，“多謝程大人了?！比缓笥终f：“今日累各位大人登門，現(xiàn)又落雪，小王腆顏留各位大人飲一杯水酒，暖暖身子。”

    還是程蔭起身代答：“王爺盛情，本是不該違逆，但下官公務(wù)在身，還得回去復(fù)旨；戶部幾位還要清點王爺還款，就不叨嘮王爺了?！?/br>
    北凈王再三挽留，眾位大人堅持辭去。北凈王就請長吏代為送客。

    出了北凈王府，有戶部主事不滿地說：“北凈王如此豪奢，欠債數(shù)額巨大，居然真的只還十之一二，怕其他人有北凈王做樣在先，也不會都歸還了?！?/br>
    戶部主事們就還銀數(shù)額不滿，紛紛議論，兩位戶部侍郎雖不說話，臉上是明顯表示了傾向。

    程蔭不語，那二位戶部侍郎也不敢對今上心腹說什么不中聽的話，戶部一行人回了戶部衙門，程蔭自進宮繳旨。

    賈璉到了落衙時分，就急匆匆?guī)еs來迎接他的十幾位家丁回家。賈璉原是帶了二個長隨上差，有一日和驚了馬的外地入京官員相遇，差點發(fā)生意外。消息傳回府里，驚了鳳姐，嚇了賈赦。賈赦急忙忙上書，請立世子，當日就得了回復(fù)：準。

    從那以后，賈赦就命賈璉的四個長隨都跟著上差，來回路上還有從莊子上選出來的、原跟著上過戰(zhàn)場或者是父輩跟著上過戰(zhàn)場，現(xiàn)在都弓馬嫻熟的二十人，輪番接送。所以，賈璉每次上落衙門，一路大漢環(huán)伺，馬蹄聲陣陣，還有些許殺氣溢出，路人無不回避一二。

    賈璉回府先去賈赦的西院見賈赦，見賈赦帶孫女玩的正好。賈璉給賈赦行禮問安，瑩兒也起身規(guī)規(guī)矩矩給賈璉行禮問安。賈赦照例是一句，“沒急事，就回去見鳳丫頭，吃了飯，拿大字過來。”把賈璉趕了出去了。

    這時已經(jīng)是大雪紛飛，地上積雪已經(jīng)有寸許厚，賈璉帶著自己那七八個小廝，沿著回廊往自己的后院走。這也是鳳姐的新要求，哪怕在自己家，隨身也不能少了人。賈璉看鳳姐實在是被上次的驚馬事件嚇到，又怕她如自己母親那樣，懷身子時候思慮過重而傷了，對鳳姐諸如此類的要求，一一照辦。于是這侯府，就真的有賈母說過的，一腳出八腳邁，哪個主子身邊都隨時帶了八個人或以上。

    賈璉回了屋子，平兒帶小丫頭上來伺候，鳳姐笑瞇瞇地看賈璉脫大氅，洗手，更換衣服。

    待賈璉捧了姜湯進了幾口，方問：“二爺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兒了？”

    “還真有好事呢。豐兒猜猜什么事？”

    “二爺如今朝堂當差，這第一要緊的是升官。”賈璉剛想出聲，鳳姐伸了一根指頭點在他唇上，自己說道：“二爺才去不久，還來不及建功立業(yè)，這升官要等等。二嘛就是發(fā)財了?！鄙斐鲆恢皇?，推賈璉胳膊，“二爺，上交了。”

    賈璉笑：“鳳兒真是厲害，怎么這都猜得到?！惫怨詮淖约盒浯锬贸霰眱敉醺畠?nèi)伺給的荷包，遞給平兒。

    這又是鳳姐的新規(guī)矩，外面的東西，不要直接給她手里。這一個多月，府里陸續(xù)進了大幾十號人，這些人后面有沒有什么背景，一時也難以查清。鳳姐是給醉夢嚇到了，天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