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怒聲詈叱，免死，降職罰俸。其后，帝疾漸愈，四月，臨朝聽政。

新帝即位不久，便開始蠲蕩朝中陳腐舊氣，褫奪一眾舊黨官職。朝中有能臣白琚、周未晞、張亭柳等盡忠力助，廢三省，設(shè)內(nèi)閣，開科舉，清田地，變稅法，數(shù)年，天下大治，史稱中興之主。

此外，后宮不立后，朝堂不設(shè)相，人言此為新帝獨攬大權(quán)。

清平二年，御駕親征北疆，大敗羯軍。后四年，北地收復(fù)，羯卑大將軍率眾歸降。自此，江北失地盡回中原。

清平六年，還都雍京，重開盛世朝綱。

幽會

雍京的春月，比江南的稍冷一些。

凝瀾閣外，幾枝粉白嫩綠橫斜，將窗邊妝點得格外清新動人。除了重光殿，皇帝最常呆的地方就是此處。

常侍衛(wèi)長奉命進(jìn)來的時候，就看見皇帝正立在窗口的書案旁，淡漠地看著窗口的春景，瘦削孑離的側(cè)影看去只覺孤寒。

凝瀾閣全盤依照昔日靖王府的書房布置，甚至是從前的舊物擺設(shè)，也一件不漏地搬來，還照著原來的位置擺放著。只里間拿屏風(fēng)隔開設(shè)了軟榻，墻上懸一柄鳳尾琵琶，皇帝時常親手調(diào)弦擦拭。

書案兩邊面對面擺了兩張圈椅，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案上還是一柄茶壺，兩只影青瓷茶盞。此時一只正裊裊冒著熱氣，就擱在案邊上，另一只還是與茶壺一道擱在盤里，從來沒有用過。

門口的大太監(jiān)顏喜道：“陛下，常大人到了?！背Ｓ柘M(jìn)門行了禮。

皇帝聞聲，從思緒中抽出神來，轉(zhuǎn)身回到案邊。春寒未消，他手里卻拿著一把烏骨折扇，扇骨已經(jīng)磨得光亮。將扇子輕輕擱回沉香木盒里，終于開口道：“今日，是二月十四罷。”

常大人道：“圣上圣明?！?/br>
皇帝又道：“樓里的事辦得怎樣了?！?/br>
常大人答：“諸多事項已經(jīng)辦妥了，不日便可開張?！?/br>
雍京里新近起了座高樓，匾額上提了“玉人樓”的名字，聽聞是江南臨洛的名樓，也在京城里開了一家。樓門前一對鎏金楹聯(lián)，“千金何沽傾杯樂，百歲堪縱玉人歌”。據(jù)說還是禮部尚書，當(dāng)年的狀元郎陸大人的手筆。

皇帝點頭，“朕想南巡一回，你著人準(zhǔn)備準(zhǔn)備罷。隨同的人少些，只當(dāng)游訪便是?！?/br>
常大人領(lǐng)命去了，凝瀾閣又只剩下一個人。

桌上擺了一沓詩箋，大小材質(zhì)不一，都有些破損了。旁邊有本謄寫裝訂好的，薄薄的一冊，封面上卻是白的，空無一字。

從前的故都洛京城里有個詩書通絕的才子，又是簪纓子弟，還是與陸尚書同榜的探花，當(dāng)?shù)闷鹑宋镲L(fēng)流。如今將他詩文舊作整理起來，也不過是這樣寥寥數(shù)十篇。

可笑這些殘存的，還多是從章臺地勾欄舍里，尋得的紅巾翠袖的唱詞。

除了遺在風(fēng)月場里，贈給諸多紅粉知己的，剩下的本來都在臨洛府中的書房里。只是六年前臨洛宮變，整座府邸都燒了干凈，連一件舊物也不曾留下，更枉論些紙張。

皇帝拿起那本詩箋，拈住扉頁掀過去。頭一頁是首的小令：

綠鬢朱顏，瘞香辭鏡也無計。春風(fēng)詞筆，寫盡寒凋碧。

何必消磨，兩處相思意。恁多情，不如別去，常會夢云里。

指腹摩挲著紙頁，慢慢閉上眼睛?？墒?，一別至今，唯夢閑人不夢君。

一月后，鑾駕南巡,駐蹕湯泉宮。

臨洛城里的湯泉宮，如今從禁宮又變回了行宮。褪去了血腥肅殺氣，又回復(fù)到一派風(fēng)光旖旎的模樣。

三月春夜，湯泉宮的瑤光苑里，仍舊是曲水蜿蜒，煙氣朦朧。水畔的牡丹團(tuán)團(tuán)簇?fù)?，魏紫姚黃，千嬌萬態(tài)，顯盡了傾國顏色。

景昭在椅中坐下，侍衛(wèi)宮人兩側(cè)侍立。座前一個鶴麾長衫的年輕道人，頸上一個細(xì)細(xì)的紫金圈兒，行禮道：“陛下，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只消子時便可作法了?！?/br>
曲水北面置了條神案，上面香燭等事物一應(yīng)俱全。案旁立在幾桿魂幡，在夜風(fēng)中鼓蕩著。

天上正是圓月當(dāng)空，清輝自夜空傾灑下來，錦繡花團(tuán)都籠上了淡淡的銀輝，苑中水汽繚繞，將這人間的宮苑映照得如同瓊樓仙域一般。

景昭看著，不由就想起啟佑九年的瓊林宴，彼時的瑤光苑也是這般春光無限。那還是先皇在的時候，就在這空地上設(shè)了宴席，一眾人飲酒行令，歡喜又團(tuán)圓。記得那時候，還與他吟詩相戲，有興致也有膽子。如今，那一席長輩里，父皇賓天，王大人已去世，周大人也退了職。同輩里，更是生死離散，景熙甚至至今仍被囚在天牢里。

只剩了自己一人，獨坐在這偌大的瑤光苑，對著滿園的好韶光，只覺得痛徹骨髓。

又想起從前還是靖王時，抽了閑暇與潘濯一道去洛京的雨靈寺。兩人花了許久爬上山，便在山頂四處游賞。到了大殿前，潘濯卻停了步，只道自己心中不誠，不敢污了凈地。兩人便在殿外，對著法相莊嚴(yán)的三寶佛金身拜了拜。

當(dāng)時年少，知不可為而為之，全憑一股韌氣，所以不敢一心托了神佛保佑。忽而到了今日，卻又想著托借鬼神，這才許了道人，在這故地試上一試。

子時已近，道人上前道：“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