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你要是不走。我便把槍塞到你屁股里，一槍把你崩個稀爛，讓到時候搜查的日本人都知道你他媽是個爛貨！”

“局座！”他說話已是難聽至極，我卻不知道怎得覺得他只是焦急，怕我丟了性命。

“跟我走，不然我真做得出來?！彼浔幕卮?。

我咬牙撐著墻晃晃悠悠的站穩(wěn)，半天才點(diǎn)點(diǎn)頭。

他這才稍微消氣，轉(zhuǎn)身便又領(lǐng)頭往前去。我艱難的在后面跟著，希望能多撐一刻。

這樣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夾雜著腥味的濕氣傳來，視線突然一片開朗，燈塔在遙遠(yuǎn)的地方閃爍，江面有經(jīng)過船只的汽笛聲。

“快！”秦沛霖并未停步，領(lǐng)著我上了一只不起眼的漁船。待我靠在船上的貨物上喘息過來時，有船上的水手過來問：“秦先生，五分鐘后開船，可以嗎？”

“可以?！鼻嘏媪攸c(diǎn)頭。

汽笛鳴后，船只起錨，緩緩地移動，離開了碼頭。

我正在驚魂不定時，仰頭便看見旗桿上升起的法國國旗。

“局座！”

“怎么了？”他脫了外套，坐在一邊，正警惕的向外觀望。

“方一默呢？”我問。

“……”他沒有回答，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有一種徹頭徹尾被人愚弄的感覺，我瞬間火起，沖過去抓著他的脖子問：“你究竟干了什么？！”

他看著我，仿佛瞧見一個耍戲的猴子。

“我以為你會懂我。”他說出來的話，不知道算是諷刺還是遺憾。

我怔住。

是啊，我怎么會以為秦沛霖安了什么好心腸會去和赤黨分子合作？

他扯開我的手，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才慢斯條理的解釋道：“許梁玉抓了你之后，來找我要一樣?xùn)|西。他想抓出上海赤色地下組織。方一默也想要一件東西，他想通過跟我合作給陳滄水報(bào)仇?！?/br>
“所以你……”

“對，所以我答應(yīng)跟方一默合作。并且請他幫我們撤退。這會兒日本兵應(yīng)該到方一默指定的那個碼頭了吧。”秦沛霖笑了一聲，“你怎么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小沈，我跟他們合作，可都是言而有信的。方一默要許梁玉的命，我殺了許梁玉。許梁玉要方一默的組織，我也提供給了日本人。就算他們做鬼，也不能來找我的麻煩?！?/br>
秦沛霖的話，讓我啞口無言。

我已經(jīng)再無力氣和他爭辯。

只是我不明白，他這么做，究竟是為了什么？

“小沈，你不懂我為什么要兩面三刀，讓兩方斗個你死我活？”秦沛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懂嗎？

我苦笑，艱難開口：“我懂……”

“哦？你懂？”

“為了救我，你不得不答應(yīng)許梁玉除去方一默的條件。為了安全離開上海，你又答應(yīng)和方一默合作。以自己為誘餌，讓方一默在碼頭等你。把日本人和赤黨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邊，我們兩個人才可以安全逃脫?！蔽矣帽M了全身力氣說出最后一句話，“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br>
沿江的某個位置突然傳來一聲驚天的爆炸。

沖天的火焰燒紅了江面。

那是方一默與我們約定的地點(diǎn)。

我默默祈禱他不要死去。

“是啊，只是為了活下去?！鼻嘏媪赝蝗坏吐暬卮鹞摇?/br>
我站在甲板上，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逝去的陸地。

秦沛霖將外套輕輕批在我的肩上：“早點(diǎn)休息。”

愈行愈快的航船，已經(jīng)將我們帶離這里。將戰(zhàn)火、硝煙、仇恨以及犧牲，都遠(yuǎn)遠(yuǎn)的拋在背后，與沉沒中的上海灘一起，埋葬在夜色中的大海深處。

46

46、尾聲...

我們并沒有去重慶。

恰恰相反，秦沛霖帶我去了香港。在香港逗留短暫時間，秦沛霖便找機(jī)會帶我一起去了美國。

1942年9月份，宋美齡夫人來美游說募捐之時，我將自己那五根金條都捐了出去。

秦沛霖笑我保管這么久，一下子全部沒有了。

我認(rèn)真的說：“以一己之財(cái)，為國盡綿薄之力。”

那張油紙我一直貼身攜帶保管。卻從來沒有勇氣去破譯其中的秘密。那就好象一個念想，不去觸碰，總有個東西放在那里，讓你知道還有什么事情他會告訴你，只是還沒說?？墒且坏┠阒懒?，就什么都不再有。

直到1944年傳來汪精衛(wèi)在日本病逝，死因是鉛中毒的時候，我才覺得時機(jī)成熟，鼓起勇氣重新拿出那張紙。

上面的密碼早就模糊，花費(fèi)了我很久的力氣，才勉強(qiáng)拼湊出其中的含義。

中央飯店的刺殺只是個誘餌，目的是掩蓋一名間諜潛伏在汪精衛(wèi)身邊。這個人要對汪精衛(wèi)很熟悉，要能夠耐得住寂寞，要忠誠于信仰，要能夠最終殺死汪精衛(wèi)。

陳滄水用極為平靜的語氣，陳述了這次自殺性計(jì)劃。他在密信里說：“若有一人合適，那也許就是我了。戴笠給了我十年的時間去熟悉和了解如何殺死一個人。若說我活著有什么意義，那便是殺死汪精衛(wèi)，鏟除國jian?！?/br>
坎特莊園的慘案不過是他再次假死的掩蓋，他故意暴露行蹤，撒下彌天大謊，卻已經(jīng)轉(zhuǎn)身扮作醫(yī)生，隨侍汪精衛(wèi)身邊。他在汪精衛(wèi)的藥劑中下毒，每次只有微量的鉛，別人甚至無法察覺。這個過程歷時兩年，直到汪精衛(wèi)離開南京去日本治病，他都一直跟隨，并且最終成功將汪精衛(wèi)毒死他鄉(xiāng)。

我求秦沛霖去找汪精衛(wèi)的隨侍醫(yī)師的照片，他兩個星期后將國內(nèi)一份報(bào)紙扔在我的面前，上面報(bào)道了這個醫(yī)生講汪精衛(wèi)毒死的事情。

那已被槍斃的醫(yī)師的照片模糊的印在右上角。

陳滄水帶著那雙明亮銳利的黑眼睛，正看著我，讓我不能對視。

恍惚中，我似乎又回到了1940年底的第七局，那時我正第一次從秦沛霖手里拿到他的照片，接受了迎接陳滄水的神秘指令。

“別哭了。”秦沛霖在一旁說。

我這次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已經(jīng)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作者有話要說：汪精衛(wèi)的死因，歷史上一直是個謎團(tuán)

各種原因眾說紛紜。

本故事的原因純屬捏造，切勿當(dāng)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