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層壁障，沉默的看著少年，對方單薄的身影在漫天雷霆的背景下，顯得格外脆弱，不堪一擊。更不提對方焦黑的身體，血染的衣衫，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下一般。

為何還能笑得出來呢？

他不記得年幼的自己，能有如此堅持與忍耐。后來他有了，也是因為經(jīng)歷了種種黑暗，才變得更加堅定。但是葉九秋，他并沒有經(jīng)歷那些，為何還能如此？

葉九幽見少年又被劈中幾記，口中吐出的血都是烏黑的。他抬眸，再看漫天揮舞的根系，已趨近于瘋狂，好似垂死之人的最后一擊，要與天拼命。

要結(jié)束了。他想，但應對腐天枯木的最后瘋狂，天道也會更加毫不留情給予重懲罷？

他抬頭，看見雷勢忽然弱了起來，此時讓葉九秋都能暫時閃避過去。但一時弱，只能代表著雷海正在醞釀著下一次的驚天一擊。這個醞釀的過程讓人心悸，跟讓腐天枯木不安。它的根系瘋狂的深入雷海攪動，哪怕焦黑枯敗，也在所不惜，想要破壞之后的致命打擊。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葉九秋。

少年的步履都在蹣跚。說什么身處其中才能體驗雷霆大道，這種大能才敢做的事，你去湊什么熱鬧？

他輕嘆一聲：“進入修真界這么久，你還是沒學會獨善其身?！?/br>
他一具尸傀，不存在什么死不死。最多被劈得破破爛爛，之后修修補補又可以繼續(xù)活動。這最后的一段時間，用所剩不多的靈力維護己身，才是最正確的選擇罷。

葉九秋已經(jīng)看不清了，不知是血還是汗水，糊了他的眼。但他還是能從悶雷聲響中聽清葉九幽的聲音。

他修的是雷法，因此比葉九幽還先一步感受到了天空上一點點蓄積起來的令人顫抖的力量。

他知道或許就是下一刻，此地會迎來毀滅性的打擊。

他悄悄的將所剩無幾的靈力全部加固到葉九幽身上的壁障上去，而后努力想笑得好看一些。他清了清嗓子，揚起唇角，大聲道：“沒辦法獨善其身呀，誰叫我喜歡你！”

他想象中，自己表白的時候，應該模樣很好看，聲音很動聽，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希望自己這張臉能對自己有些幫助。

但是他話出口后，就有些沮喪。

因為他的聲音跟破銅嗓子一樣。再想想自己此時的樣子，被雷劈得黑乎乎一片，大概十分的不堪入目。

真是選了個不怎么美妙的時機。葉九秋憂傷的想，可是現(xiàn)在不說出來，他怕自己之后就沒法說了。

葉九幽沒有回答。

是被驚嚇到了，還是嫌棄討厭？葉九秋想知道此時葉九幽的表情，他努力睜了眼，使勁眨了眨，讓血紅的視線稍微清楚一些。

而后他對上了葉九幽暗沉的眼，那里面仿佛通往深淵古潭，讓他掉進去，便一直墜落，再也爬不出來。

“狄?guī)熓宥伎梢耘c師父在一起，那我們?yōu)楹尾荒茉谝黄?？”他看不出葉九幽的想法，心一慌，心中盤桓很久的念頭便脫口而出。說完就自己先苦笑了，說什么在一起，沒可能的罷？

他身邊的雷霆已經(jīng)稀疏了，就是站在原地都不會被擊中。

但上空恐怖的威壓波動，卻越來越劇烈。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一步步逼近。

就當是讓他走得安心，九幽都不會騙他一下么？葉九秋心中一酸，想九幽為人，的確不會這樣做。

“你喜歡我？”葉九幽終于開口了。

他語氣奇異，盛滿了葉九秋聽不懂的情緒。

葉九秋見他開口，當即飛快點頭。

“呵——”葉九幽忽然笑了，薄唇彎彎。他抬起手，揭下了自己的面具，而后定定的看著葉九秋，“你現(xiàn)在，還要如此說么？”

第69章身份

葉九幽那半張面具下的面容,葉九秋好奇了許久,卻一直告訴自己，要等九幽自愿對他揭下。

他也曾想象了很多,比如面具后的臉無比丑惡猙獰，比爬滿黑紋的左邊面孔還要不堪。他都想好了，不管九幽長得再怎么丑,他都不會嫌棄他，喜歡的心情也不會動搖。

他本來喜歡的就不是九幽的臉,而是九幽這個人。

此時,葉九幽終于揭下了那面具。

葉九秋幾乎在剎那間就屏住了呼吸，目光筆直的朝著那張臉看去。

左邊的鬼面陰森可怖,黑紋密布,叫人望之生寒。然而另一邊臉卻俊美非凡，哪怕膚色蒼白發(fā)青，也另有一番病態(tài)詭奇的妖異美感。兩邊生生結(jié)合起來，極美與極惡，強烈的對比反差叫人心神一滯，頓生一股難受之感，不愿再看。

葉九秋卻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看，他覺得那面具下的面容很是熟悉親近。

葉九幽勾著唇角，抬手輕輕點了點左邊臉頰的黑紋，就見那黑紋如有生命的植物一般，飛快收回細長蜿蜒的莖干，全部匯聚到左眼下方，凝成一朵漆黑的五瓣花，神秘又詭異。

這樣一來，他的面容便更加清晰，讓葉九秋的目光從茫然轉(zhuǎn)為困惑，而后震驚，不可置信。

這張臉的輪廓，五官……和他很像。

他若成年，除去氣質(zhì)與神采，除去那朵莫名的黑花，光是看長相的話，定然會是那番模樣。

“九幽……”他吶吶，“你究竟……是誰？”

不管是什么身份，一定與他有關聯(lián)。

莫非他一直心心念念著的，九幽生前的家人，就有他的一份？

不，不是這樣！應該還有別的答案。葉九秋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喉嚨發(fā)干，心跳加快，無端緊張，他直覺得到的答案會是無比驚世駭俗，叫人難以置信的。

“我是誰？”

葉九幽輕輕的笑出了聲，他抬頭看了一眼銀色雷海，沒有讓葉九秋久猜。

他幽黑的眸子平靜的注視著葉九秋：“我就是你，另一個你，死于五百年后，穿過時間長河回到這里?！?/br>
他朝前邁出一步，葉九秋的壁障應聲而破。他走到葉九秋的面前，低下頭，看著少年被血染紅的眼睛，在那片紅色里看見了自己愉悅的笑容：“現(xiàn)在，你還能說出那句話么？”

他不等葉九秋回答，就猛地沖天而起，在葉九秋茫然的目光中升到半空，衣袂獵獵。

他眼中的眼白完全消失，漆黑如墨，幽暗如深淵。他伸出寬大袖袍的兩只手，細長的十指生出尖銳且長的漆黑指甲。總是將他包裹其中的長發(fā)好似漆黑夜幕一般在他身后鋪開，襯得他的身軀越發(fā)瘦削修長。

他已不似人類，猶如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