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荃的談判?！辈叹及櫭嫉?，“雖然我覺得，不如冠之以‘攤牌’?！?/br>
原來，在拿到賀承乾的報告后，左軍陷入了非常為難的境地，這件事最糟糕的地方就在于，他無法確信誰沒有卷入此事。左軍唯一能信任的只有陸離以及岑悅這幾個人，他能肯定這一批人沒有參與陰謀，但是其他人就很難說了。

事情牽涉到議長，多位大臣以及好幾位社會名流，就算他的魂奴是總統(tǒng)，也無力搞定這么大的勢力。

左軍把為難之處告訴了陸離，結(jié)果，陸離向他推薦樞機大臣，他說，如果左軍一定要找一個幫手，那此人非蔡炯莫屬。

而且陸離也建議左軍，最好把一切都告訴蔡炯，不要隱瞞。

左軍聽從了陸離的建議，他不敢在國會露面，只能通過可靠的人，私下邀請樞機大臣到警察局來一趟。

沒想到，在左軍講完之后，蔡炯臉上未顯絲毫驚詫，他十分平靜。

“我多年來的疑惑，如今終于有了答案?！?/br>
左軍一怔，他問：“大臣，你指的是……議長？”

蔡炯點頭：“我發(fā)覺他不對勁，已經(jīng)有好幾年了，可是始終找不出原因?！?/br>
蔡炯覺得周荃不大對勁，是在周荃妻子過世之后不久。起初，他也和其他人一樣，以為周荃很自責，因為他時不時就在人前落淚，說自己沒能見到妻子最后一面，都怪他當時沒打開信息端。

但是有一次蔡炯無意間發(fā)現(xiàn)，前一秒在人跟前痛哭流涕的周荃，下一秒，獨自對著墻角咯咯冷笑，笑聲古怪，神色十分不自然，同時還伴隨著“閉嘴！”“別笑了！”之類的喃喃。

蔡炯的第一反應是，周荃受刺激太深，神經(jīng)不正常了。

雖然身為樞機大臣，蔡炯為了維持自身“黨鞭”的角色，一直和周荃保持著相當?shù)木嚯x，但是那次他就忍不住出言相勸，他想讓周荃去看看心理醫(yī)生。

“他萬分驚異地盯著我，表情緊張到了極點，甚至還出了汗，他問我，是不是覺得他瘋了，為什么覺得他瘋了?！?/br>
蔡炯被他問得很尷尬，只好說，自己剛才看見他在發(fā)笑。

“我沒有！沒有！”周荃失控般大叫，“你看錯了！我沒有笑！就是沒有！你少信口雌黃！別以為自己是樞機大臣，就隨意往我頭上潑污水，你想把我趕出國會嗎！”

蔡炯很生氣，雖然倆人一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但以前周荃從來沒有這么失禮過。

“而且那種歇斯底里大爆發(fā)，非常奇怪。”蔡炯慢慢回憶著，說，“不像他，一點都不像，周荃確實不是什么善茬，但他從不會在人前失態(tài)，這家伙一向很克制。他那一下子的爆發(fā)，非常幼稚，像小孩發(fā)火。”

更讓蔡炯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周荃誠惶誠恐找到他，在蔡炯的辦公室里向他道歉。

“他看上去真是嚇壞了，一個勁兒求我原諒他，而且反復要求我承諾，不要把昨天他的失態(tài)說出去?！?/br>
蔡炯以為，這仍舊是喪妻后遺癥，周荃的情緒只是暫時的不穩(wěn)。但是接下來一段時間，他又看見了幾次周荃的詭異表現(xiàn)。

“不是說著說著話、突然無緣由地咯咯大笑，就是前一秒還認真和你討論問題，后一秒突然人五人六的，恨不得一腳把你踩在地上。喜怒無常吧，就是那種感覺，但是他喜怒無常得太沒道理了?！?/br>
與此同時，蔡炯還發(fā)現(xiàn)了周荃的一個小習慣，他頻頻用手猛搓自己的臉。

左軍輕輕啊了一聲：“我也想起來了，他以前是有這個毛病，但是這兩年好像沒有了?！?/br>
蔡炯也點點頭：“這幾年有所克制，但是五年前，特別嚴重，有一次甚至搓破皮了?！?/br>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面頰：“這兒，流了血。”

賀承乾在旁邊靜靜聽著，此刻，忽然幽幽說了一句：“也許是因為，如今不用搓了?！?/br>
左軍和蔡炯全都一愣，一起看向他：“為什么不用搓了？”

“因為，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搓也沒用了?！?/br>
年輕人的這句話，讓左軍和蔡炯的脊梁骨噗噗往外冒寒氣！

賀承乾又說：“而且喜怒無常，像個失控的小孩兒這一點，也很像一個人。”

“像誰？”

“犰鳥。”

屋里頓時陷入古怪的沉默。

蔡炯定了定神，接著說：“因為他身上出現(xiàn)這么詭異的跡象，我就忍不住觀察他，越觀察，詭異的地方就越多，起初我覺得周荃瘋了，后來我覺得自己也快瘋了：我敢斷定他不正常，但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里，于是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家阿湘?！?/br>
阿湘，就是蔡炯的那個機修工魂奴，他給蔡炯的建議就是，繼續(xù)觀察議長不對頭的地方。

阿湘告訴蔡炯：“我也常常碰到客人投訴，說某臺機器人不對勁，但是客人說不出哪里不對勁，系統(tǒng)檢測也是良好的，于是客人干脆就在留言區(qū)寫‘看著不順眼’。經(jīng)理很生氣，說客人無理取鬧，妄想騙得折扣，畢竟，陪練機器人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哪有順不順眼一說呢。但我不這么認為。那臺機器人一定是哪里有了毛病，客人可能經(jīng)驗不足，無法總結(jié)出來，就只能用直覺判斷機器人出問題了。這種時候，我就會把這臺機器人挑出來，不再讓它接待客人，就讓它成天跟著我轉(zhuǎn)，一天到晚在我身邊呆著。通常，頂多觀察一周，我就能判斷出這臺機器人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我這種策略從來沒有哪一次出錯過：客人投訴的機器人，都是真的有潛在問題的，如果繼續(xù)放任它們接待客人，最后一定會造成客人的損傷。”

阿湘的話，給了樞機大臣很大的啟發(fā)，于是他決定按照自家魂奴的指點，繼續(xù)搜集周荃不對勁的地方，金牌機修工阿湘還告訴他，信息越搜集越多，早晚量變會引來質(zhì)變，等積累到一定程度，蔡炯自然就能知道，問題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沒想到，我的困惑是在你這兒水落石出的?！辈叹己妥筌娬f。

“還不算水落石出?！弊筌姄u頭，“我們依然不知道周荃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但是至少我們知道，他已經(jīng)不是五年前的那個他了?！辈叹己芸隙ǖ卣f，“他的身體里，有了另外的……什么呢？我想，可能是靈魂吧?！?/br>
賀承乾的心突地一跳，其實他一直藏著這個想法，但是沒敢和左軍說。

他想了想，卻和蔡炯說：“大臣，您記得，議長先生是什么時候開始不再搓臉了？”

蔡炯回憶了一下：“確切地說，是在三年前。因為我一直都在觀察他，所以周荃的每一點改變，我都記下來了?！?/br>
賀承乾點開自己搜集的那些資料，他翻了翻，抬頭對左軍說：“執(zhí)軍大臣去往母星，也在三年前?！?/br>
“這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