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悼念廖靖，他打算去。

“你要不要我?guī)湍銕c什么過去？鮮花啊什么的，或者有什么話想和廖靖說……”

沈樅低下頭，嗓子像是哭啞了：“人都死了，說什么都晚了?！?/br>
江昶一時怔忪，廖靖當(dāng)初把東西都拿走了，只留了兩瓶芙蓉白蘭地，現(xiàn)在那兩瓶酒……不，一瓶半，就成了廖靖最后的遺物。

校方搞了個小小的追思會，參加的人都是廖靖的好友，或者是他曾幫過忙的晚輩，廖靖的父母沒露面，據(jù)說也沒有去警局領(lǐng)遺骸。這不奇怪，天鷲副星的親子感情普遍淡薄，權(quán)貴之間的裙帶關(guān)系更多是出于利益考慮，對普通人而言，連利益都談不上。

人生，最重要的是自己的魂主（魂奴），孩子是其次，盡了法律上的撫養(yǎng)義務(wù)就足夠，一旦成年，雙方就可以從此斷開聯(lián)系，不再見面。

像季小海的父母那樣疼愛孩子的，非常罕見，而且也是因為，據(jù)說司法大臣十分愛自己的魂奴妻子，所以才愛屋及烏。

覺得這個話題越說越沮喪，江昶索性換了個話題。

他振作了一下，笑道：“你呢？還想在醫(yī)院呆多久??？星域附屬醫(yī)院就那么好嗎？”

沈樅勉強笑了一下：“我也覺得沒事了，可是藍沛他……”

他說到這兒，忽然停了停，又抬起頭看著江昶，不知為何滿眼試探：“阿昶，你覺得藍沛這個人怎么樣？”

江昶沒想到他突然這么問，呆了呆，才道：“很好啊，有擔(dān)當(dāng)，能力又強，學(xué)長風(fēng)范十足，是將命運把握在自己手里的真正強者?！?/br>
“不是。我是說，你個人對他的感覺……”

江昶笑起來：“剛才說的就是我個人對他的感覺。阿樅，你到底想說什么？”

沈樅看著江昶，蒼白的臉上忽然有紅暈浮現(xiàn)：“我覺得他很好?！?/br>
“學(xué)長是不壞……”

“不是的！我是說，我好像……”沈樅的神情有點怪怪的，“阿昶，這么說吧，我好像愛上藍沛了?！?/br>
江昶吃驚地看著沈樅！

他想說這也太快了，輸了決斗才一個禮拜，這就不愛季小海了？這移情別戀的速度和季小海有得一比?。?/br>
但是江昶把這些話咽了回去，他努力想了想：“我覺得是好事。我很尊敬藍學(xué)長，他是個好人，你們在一起會幸福的。”

沈樅聽他這么一說，長出了一口氣，好像卸下了緊張的包袱：“我本來擔(dān)心你會大驚小怪，太好了，阿昶，果然你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江昶苦笑道：“謝謝你這么夸我，可是阿樅，如果說我一點都不驚訝，那也是假的。你和藍沛同寢住了六年，到現(xiàn)在才喜歡他嗎？”

沈樅摸了摸頭，神色有幾分尷尬：“是啊，我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過去，我是真的只把藍沛當(dāng)成學(xué)長，再多一點的東西都沒有了?？墒前㈥啤?/br>
他停了停，聲音低下去：“和方磊的決斗，最后輸了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死了一樣。其實我真不想讓承乾跳上來救我，那時候我就想著，還不如讓方磊一刀把我殺了，省得受這個罪！”

江昶一言不發(fā)地聽著，他聽得出沈樅語氣里的痛苦，說到最后幾個字，他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我覺得自己很傻，你知道嗎？這段時間我越想就越覺得自己愚蠢，蠢得不可思議——我為什么要去愛一個那么容易變心的人？我為季小海付出那么多，在他身邊整整守了七年！可他，就像換襯衣一樣，那么漫不經(jīng)心！他那么快就喜歡上了別人！”

江昶忽然生出一絲異樣之感。

他還記得剛進醫(yī)院那晚，沈樅和他說，他相信季小海是愛著自己的，一定是方磊在里面做了手腳，還說季小海是迫不得已……

怎么才過了一個禮拜，口風(fēng)就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了？

沈樅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語氣，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是住院這段時間，藍沛一直在開導(dǎo)我，他對我太好了，我想不在意都不行。阿昶，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照顧季小海，卻沒有嘗過被人細心照顧的滋味，從來沒有人這樣關(guān)心過我的感受。也許我內(nèi)心也同樣渴望有人來照顧我，但是我以前好面子嘛，總想當(dāng)個強者，去照顧別人。”

江昶點了點頭：“其實藍學(xué)長一直在愛你?！?/br>
沈樅聽了這句話，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阿昶，我和藍沛上過床了?！?/br>
就連犰鳥重出江湖，都沒有這個消息震撼江昶！

有那么一瞬，他嫉妒得簡直想跳起來砸東西！

看他臉色古怪，沈樅頓時不安起來，他向前探了探身：“你是不是覺得不妥？”

江昶回過神，他笑容更加苦澀：“我不妥個什么？我是嫉妒你們??！”

沈樅的臉頰更紅，但卻愉快地笑起來：“藍沛叫我別和你說，他說，你聽了會郁悶，可是我想，我們的事只能告訴你，因為你是我們倆最親近的朋友?！?/br>
強烈的嫉妒在這句話之后頃刻消退，江昶只覺得又悵然又傷感。

“阿樅，這是你的選擇，如果你覺得幸福，那就最好不過了。”

“我當(dāng)然覺得很幸福?！鄙驑阂荒槼聊绲男腋８?，甚至顯出幾分罕見的幼稚之氣，“上床的滋味好極了，我現(xiàn)在才知道，藍沛一直都在等著我，可我傻乎乎的，走了好久的錯誤道路，才找到了他?！?/br>
所以，和季小海那七年是錯誤的道路？江昶有一絲晃神。

如果未來他愛上別人，做了別人的魂奴，會不會也覺得，對賀承乾這么多年的苦戀是錯誤的道路？

沈樅更加不好意思：“抱歉，不該和你說這么私密的事，可是我找不到人說，我太幸福了，就想滿世界的說。”

江昶笑起來：“我懂你的意思。這么說，你們是打算系魂了？”

“嗯！”沈樅的樣子看起來，開心得像個得到禮物的孩子，“我要給藍沛做魂奴?！?/br>
所以，這轉(zhuǎn)變是多么大啊，江昶暗想，又是一個“此生不為奴”的人，變成了別人的魂奴。

可畢竟是給藍沛做魂奴，江昶想到這兒，又有點高興，“寢室內(nèi)部消化”，總比好友和一個他討厭的人結(jié)合要好得多。

沈樅和藍沛的事，江昶還是告訴了賀承乾。

那是在他們一同去墓地祭奠廖靖的路上。公共墓地在行星地表某處，距離高等學(xué)院并不遠，本來因為有噬魂者還沒歸案，校方嚴禁學(xué)生外出，但總算網(wǎng)開一面，允許學(xué)生結(jié)伴去墓地，給死去的學(xué)生掃墓。

江昶原以為去的人會很多，結(jié)果到了集合地點一看，只有一個賀承乾站在那兒，手里拿了一捧白菊花。

江昶氣喘吁吁跑過去，吃驚地四下里看：“怎么就你一個人？”

“大家都很害怕吧?！辟R承乾聳聳肩，輕描淡寫道，“和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