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思的緣故，喬家城的聲音無端添了幾分悲傷，懷古傷今的語氣聽得喬昀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月沒見，說他不想他爸媽是不可能的，可每次見面他總覺得似乎和這兩個熟悉的陌生人也沒什么太多的話好說。

    他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總是沒那么多閑時間回憶過去，如果不是喬家城提醒，那些曾經(jīng)愉快又短暫的親子時光也許早都被他拋到九霄云外，這輩子再也找不回來了。

    他依稀記得最初知道父母要經(jīng)常出差而且歸期不定的時候，他沒像別的小孩兒那樣要死要活地掉眼淚，只是跟他們抱了抱，送了他們禮物，告訴他們工作忙但也要注意休息。

    喬昀雖然不那么敏感多思，但也絕非鐵石心腸。聽著喬家城這話，當(dāng)年看著同學(xué)被爸媽寶貝似得從學(xué)校接走，他只能自己騎車回家的那股子艷羨和落寞又從塵封的心底涌了上來。

    忘了聽誰說過，一個人需要三個月就能養(yǎng)成一個新習(xí)慣，可喬昀適應(yīng)一個人生活，僅僅用了一月而已。

    饒是如此，喬昀也明白天下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父母那樣是為了他，為了這個家，為了更遠(yuǎn)大的事業(yè)。

    盡管當(dāng)時他并不很懂，卻一直認(rèn)為父母從事的工作是“遙不可及”的。這遙不可及并非他真得夠不到，而是那些事遠(yuǎn)到他這輩子都不愿意去觸及。

    孤獨(dú)又苦中作樂的少年時光，只有他一個人過就夠了。

    喬昀想著，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故作淡定地問身邊苦苦期待的老男人：“嗯，你換車了？”

    喬家城臉上的愁色柔了幾分，笑了笑，說：“公司配的，怎么樣？”

    喬昀點(diǎn)了點(diǎn)頭：“挺帥的。”

    “明天去拍牌照，你去嗎？順便帶你出去兜兜風(fēng)？”

    喬昀想了想，說：“行，反正明天閑著?！?/br>
    喬家城臉上笑意更濃，大手摩挲喬昀的頭發(fā)。他的掌心磨了很多繭，是常年制飛行器的圖紙留下的，摸著喬昀的頭刺刺的，又很溫暖。

    一下一下，生疏，卻極盡溫柔。

    喬昀下意識向后縮了縮，這樣的親密接觸讓他多少有些不適應(yīng)?？吹絾碳页琼盗税?，他趕忙圓場：“這次回來，什么時候走？”

    喬家城收了手，說：“最早后天，最晚下周三?！?/br>
    “這么快？”喬昀扭頭看他，脫口而出。

    喬家城皺了皺眉，盯著喬昀不可置信的雙眼看了會兒，很快又恢復(fù)如常。

    他本以為在家四五天已經(jīng)算是最長的休憩，可在喬昀眼里，竟只覺得時間太快。

    喬家城端起茶杯，仰頭喝了一口，鐵觀音下肚，嘴里苦，心里更苦。

    他常年在外，所謂“家”于他而言不過是一個代名詞而已，他把太多的精力和時間都奉獻(xiàn)給了他所以為更重要的事，可結(jié)果卻是，真正重要的他什么也沒留下。

    “嗯，沒事，你忙你的，不用cao心家里。”喬昀也喝了口水掩飾難堪，一瞥眼看見喬家城還在喝茶，趕忙起身重新給他接了杯白水，遞上前去，說：“晚上少喝點(diǎn)茶，睡不著。”

    喬家城怔了怔，“噯”了一聲，接過水杯，淚腺一熱，眼眶也跟著有些酸酸的。

    調(diào)整好心緒，又問：“一個人住外面怎么樣？沒事多回家，阿姨起碼能照顧你飲食起居。”

    喬昀：“不用，我在外面住得挺好的，四區(qū)離學(xué)校也近，我整天騎車來回跑也怪累的。”

    喬家城：“那讓阿姨跟你一起住過去？爸再在你們學(xué)校附近給你租個大點(diǎn)的房子，這樣阿姨也方便照顧你?！?/br>
    喬昀擺擺手說：“真的不用爸，我一個人住自在。你們給得生活費(fèi)夠夠的，黑炭沒事也帶我去他家吃飯，您就放心吧?！?/br>
    喬家城抿了抿唇，不知道再說什么。

    這樣的對話每次回來都會重復(fù)，一樣的說辭，一樣的結(jié)局。他一直以為自己了解喬昀的心性和脾氣，可這幾年似乎他越來越看不透他了。這種領(lǐng)悟讓他有些失落，心底漫天的內(nèi)疚也開始生根發(fā)芽。

    “嗯……最近學(xué)習(xí)怎么樣？”喬家城岔了個話題。

    喬昀撓了撓頭：“……也就馬馬虎虎吧?！?/br>
    “馬馬虎虎就好了，才初一，不用太強(qiáng)求?！眴碳页请S口應(yīng)著，他清楚喬昀的聰慧和從不逾越雷池的心里有數(shù)，關(guān)于這些，他這個作父親的從不用擔(dān)心。

    喬昀“嗯”了一聲，沒說話。

    氣氛一時又安靜了下來，喬家城抬起頭，視線落在角落的那架白色鋼琴上，扭頭問喬昀：“鋼琴還在彈嗎？”

    喬昀也順勢望了眼那架鋼琴，哂笑一聲：“不了，鋼琴不酷，沒什么人玩?！?/br>
    少年時代他也曾夢想成為知名的鋼琴家，這個熾熱的夢想也曾灼燒過一個又一個因?yàn)樾量鄤诶巯胍艞壍囊雇怼?/br>
    喬昀也曾以為自己永遠(yuǎn)不會放棄摯愛的鋼琴，可后來才明白——放棄往往不是因?yàn)橥饬Φ臒o情阻攔，而僅僅是內(nèi)心的一念之差。

    時代風(fēng)云變幻，他很難不隨波逐流。

    “那大家玩什么？”喬家城追問。

    “吉他，”喬昀想了想，“還有架子鼓，我記得學(xué)校有社團(tuán)?！?/br>
    “你喜歡什么？”

    喬昀：“嗯，吉他吧，看起來挺帥的。”

    喬家城笑了笑，眼底仿佛氳了光：“好，明天爸帶你去買個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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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Chapter11

    周末很快結(jié)束了，所謂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或許就是這個理。

    喬家城帶著喬昀去給新車拍了牌照，尾號668，工作人員說這個號如果賣能賣好幾千，他們家手氣這么好，一定能六六大順越來越好。

    喬家城為此笑得合不攏嘴，喬昀也跟著高興。

    喬家城摸著他的頭笑著說，這世界上所有人都愛聽好話，喬昀沒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他到底為什么高興，估計(jì)只有他心里明白。

    之后喬家城又帶喬昀買了個吉他，海藍(lán)色的，琴箱上印著英文字母：“Live for music”。

    吉他緊貼到背上的一剎，喬昀竟有股流浪歌者的感覺，他以前只在照片里見過背著行囊漂泊的浪子，一琴一人一旅途，他試圖體味那種生活的瀟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