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笑貌，篤天野已經(jīng)有些模糊不清，陡然看見了與少將軍極度想象的衣飛石，二者形象重合，他腦子里嗡嗡地炸開，只剩下一個念頭，我的少主又活過來了！

篤天野往前走了兩步。

衣飛石隨在謝茂身側(cè)的神態(tài)模樣，讓他驚醒了過來。

……少將軍不會這么依著旁人。少將軍也不會用那么馴服愛慕的眼神看著旁人。

那不是少將軍。

“你是……”篤天野艱難地問，“誰？”

謝茂在星舟上的豪華卡座上坐下，將手攤開，衣飛石就給他端來一杯茶。

這好端端地鋤強扶弱、誅殺暴凌的戲碼，自打這位篤天野出現(xiàn)之后，就朝著孤臣孽子的狗血劇情急轉(zhuǎn)直下。反正謝茂也不著急，端杯茶坐下慢慢看唄。真把篤家那老頭子等來了更好。

血飼禮器、冒認神明的帳，只怕源頭就在那老頭兒身上。

這群人口口聲聲說那姓篤的老頭兒不會死，凡人又豈會不死呢？謝茂和衣飛石這樣的圣人，將神軀留在了天外，尋找皮囊進入物質(zhì)界，遭遇劫難也照樣會死，篤家的老頭兒憑什么說自己長壽不死？

除非……

謝茂心想，我確實沒有做過一具姓篤的傀儡吧？

第726章皆有來處（39）

篤天野和解紫唯打了兩回合嘴仗,那邊謝茂和衣飛石坐下來連茶都喝上了。

篤天野才突然醒過神來,意識到主動權(quán)并不在自己手里。

謝茂氣勢洶洶殺上門來,篤天野的弟弟和家臣、護衛(wèi)折了幾十口子,連尸體都沒能留下，這兒可是剎木和星的篤家大門口！謝茂能輕輕松松做到這一點，是何等神仙手段？

那把被篤天刑爭搶到手得意許久的二元定矩尺，也被謝茂隨手取走,放在那奇葩飛行器的茶幾上。

——玄元宗可沒有這樣的氣派。這里是南巢,是篤家的大本營。玄元宗哪里就敢這么單槍匹馬上門踢館？莫說區(qū)區(qū)一個玄元宗的內(nèi)門弟子，就算是玄元宗的宗主，在篤老太爺跟前也得客客氣氣稱呼一聲道友前輩。

這會兒篤天野也看出來了,謝茂和解紫唯是同路人，卻遠遠不能算是一伙的。

那邊謝茂和衣飛石舒舒服服在星舟上端茶看戲,解紫唯就苦哈哈地跟在星舟底下吃屁。

謝茂和衣飛石所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很超然，他倆對“戲臺”上提及的少將軍或許有一絲好奇，卻沒有強烈地迫切地想要深入了解的欲望，不過是走過路過隨便聽一耳朵,你們說不說？不說我們進入下一個流程了啊。

篤天野很快就收斂住情緒,直接和謝茂對話：“還未請教閣下高姓大名,仙鄉(xiāng)何處？”

解紫唯就是“狐假虎威”里的那只狐貍。篤天野很肯定這一點。

篤天野與解紫唯相識多年，相知甚深,他深信各人資質(zhì)所限,哪怕二十年沒見面,解紫唯也不可能突然之間修為暴漲。倘若他沒有受傷,解紫唯絕不是他的對手，更不可能獨自前來剎木和星挑釁。

“打聽打聽我是誰，我?guī)煾甘钦l，和你家是不是舊相識，知不知道你爹你祖父的厲害……”謝茂很放松地坐在沙發(fā)上，將手舒展開，仰頭看著天上明亮的恒星，“這么多年了，永遠都是這一套。”

“你是修士，我也是修士，被你奴役欺壓的人……”謝茂頓了頓，“哦，這都不能算人，你們稱他們?yōu)椤疄蹯?，不叫‘烏禚人’，沒了這個‘人’字，就是可以被蓄養(yǎng)買賣的牲畜，想吃rou就吃rou，想剝皮拆骨就剝皮拆骨，吃得高興了還能寫一篇贊美詩，稱贊他們渾身都是寶……”

這番話說得底下的烏禚們眼中淚光盈盈。

他們都是族內(nèi)的戰(zhàn)士，從小在嚴苛的訓練中養(yǎng)出了極其堅毅的性格。幼弱的族人哭泣時，他們總是會第一個站出來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戰(zhàn)士，從不哭泣！

可烏禚人也確實經(jīng)歷太多的苦難，在他們口口相傳的記憶里，僅有的憐憫也都帶著利用的惡意。

類似于一個小族群聚落被圈養(yǎng)在指定的領(lǐng)地上，定期培養(yǎng)戰(zhàn)士上供給領(lǐng)地的主人，已然是極大的寬仁和愛護。至少，有主的族群不會被趕盡殺絕。優(yōu)秀的戰(zhàn)士留種之后就被上供，或是充任奴婢護衛(wèi)，或是被制成傀儡，或是被送上了餐桌……

烏禚是南巢最搶手的“貨奴”，就如謝茂所說，南巢的“人類”贊美他們，渾身是寶?；钪芤凼?，死了能利用，至不濟還能吃rou呢，那可是戰(zhàn)士和修士的最愛，大補。

文明所限，烏禚族群中從未誕生過“強者”，他們?nèi)鮿萘四敲炊嗄辏K于遇見了謝茂。

謝茂是第一個肯替他們說話做主且處于絕對強勢位置的強者。

當他們與篤家對戰(zhàn)處于絕境之時，被謝茂施以援手，已然心生感激。

現(xiàn)在這位高高在上的仙人竟然能體會他們的苦楚，愿意替他們發(fā)出數(shù)千年來被強行喑啞的聲音，烏禚的戰(zhàn)士想起被制成傀儡的同族，被擺上餐桌的親人，數(shù)千年顛沛流離，數(shù)千年血腥死亡……

再堅毅的戰(zhàn)士也不禁淚目。

“……你就覺得我天生應(yīng)該和你利益相符，和你一起吃人？”謝茂反問。

篤天野心道果然如此。這是位路不見平的高人，被解紫唯所利用才會和篤家對上。

“閣下誤解了。我家從來不用烏禚?！焙V天野一口否認，“敢以心魔誓言自證。”

“閣下前輩高人，想來也明白所謂名錄注冊云云，不過是強權(quán)者玩弄弱者的游戲。”

“烏禚一族祖上曾為修士，戰(zhàn)敗后被逐出天外成為星際難民，一來二去丟了身份與根系，被強行當做未開化的牲畜。他們有語言文字族群與口口相傳的歷史，絕對是‘人’。”

“反倒是布里星上那群尚未開化的蠻族，盡管有了簡單的語言和文字，可他們各個聚落間為了爭奪捕食地仇視殺戮彼此相食，居住的山洞里掛滿了敵對聚落的尸體。若有父母親族患病或意外死亡，親友也圍攏一處將尸體分而食之。這樣的‘人’，與禽獸何異？”

“我家因修法之故，確有殺戮，不過，我家從未用烏禚血祭，使用的多是布里星上的蠻族?！?/br>
篤天野坦然道：“您可以詢問在場的烏禚戰(zhàn)士，可曾聽說篤家血祭烏禚的傳聞？”

這倒是不必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