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貞和龍咎都沉默了。

裴遠秀的殘魂在裴佐手里，能替裴遠秀養(yǎng)魂的人，還能是誰？

“金蠶脫殼能養(yǎng)這條殘魂?！敝x茂說。

龍咎連忙說：“我還有……”兩條金蠶蠱。

謝茂拍拍容舜的肩膀，對佝僂著身軀老態(tài)龍鐘的裴佐說：“你也看見了，我這個徒弟什么都好，就是修行入不了門，我辛辛苦苦給他煉幾件寶貝，都是給他防身用的?！?/br>
這話說得圍觀眾人都默默垂淚。多好的師父啊，徒弟修行入不了門，這還算什么徒弟？師父居然還夸他什么都好。擱我們家，早就被掃地出門（活活打死）了。這師父還惦記著給寶貝。別人家的師父！

容舜也被拍得挺尷尬，莫名其妙想起了那根豎在客廳里的手杖。

——再學不會山川咒術，我肯定也會被揍的！

“大金蠶蠱解體數(shù)百年難得一見，得這么一張蟲子皮不容易。你拿著活著的金蠶蠱養(yǎng)不了魂，強行剝下來的金蠶蠱皮帶著死怨，也煉不出這樣渾然天成的金蠶脫殼。這東西必然是極其珍貴。你想養(yǎng)兒子的魂，我也想護著自家徒弟，都是心尖rou，誰比誰高貴？”謝茂說。

衣飛石默默地聽著謝茂裝大尾巴狼。

誰比誰高貴？在謝茂的心目里，當然是他徒弟比別人都高貴。若是給童畫擋災的物件真的非金蠶脫殼不可，謝茂早就帶著容舜跑了，哪里還會在這里廢話。他肯說廢話，就是這東西沒那么重要。

都是積年的老狐貍，謝茂才架了個勢，裴佐就明白了。

金蠶脫殼的歸屬有得商量，端看出什么價。

話題又回到了最初。

所不同的是，最開始裴佐勢在必得讓謝茂開價，他只想出點珍材異寶。

如今謝茂開價，要的是他的命。

裴佐又能如何呢？他一身修為都在鬼道之上，全被衣飛石剝了個干凈。

哪怕他不肯答應謝茂的暗示條件，他又有何前途可言？行將就木的老人，茍延殘喘一年半載，一命嗚呼。那時候，誰又來替他的遠秀養(yǎng)魂？那群只會慫恿遠秀、卻從不考慮遠秀處境的狗rou朋友么？

他顫巍巍地朝著謝茂下拜，低頭道：“河東裴佐?！?/br>
衣飛石順手將他扶起來。

謝茂滿臉誠懇地說：“也不是不能商量嘛?！?/br>
鎧鎧在一旁搖頭。

主子還讓我不要去忽悠人，你自己幫著暴君干啥來著？

我頂多騙人家?guī)讟訉氊?，錢財身外物，千金散盡還復來嘛。暴君可是連人帶寶貝一起拐??！主子你還給他加油幫腔，真是偏心眼。正所謂，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可見從古至今的騙子就得目光遠大。

大庭廣眾之下，謝茂和裴佐達成了初步意向，二人就不肯讓外人圍觀細節(jié)了。

事關舊友殘魂，龍咎和宿貞也很關心，提議道：“可請前輩移步后山?！?/br>
后山有間不待客的茶寮，是預定的茶話會舉辦地點，與會諸人如莫瀟瀟等人，也都是裴遠秀舊友。

若要處置裴遠秀的殘魂，回酒店并不方便。不如去后山茶寮。

衣飛石上前，低聲請裴佐戴上面具，即刻恢復了長袍黑影的模樣。在市里轉了兩圈，很容易就混跡人群之中，遮掩了身份。衣飛石能輕而易舉地剝奪了他的修為，也能不動神色地替他恢復。

幾人從小市出來，龍咎引路，走向一道根本不存在的岔道，古色古香的茶寮近在眼前。

龍咎與宿貞都摘了面具。

讓他們驚訝的是，剛剛還老態(tài)龍鐘直不起腰的裴佐摘下面具，竟然又恢復了青春。

裴佐也是神色復雜。

剝?nèi)ニ逕挃?shù)百年的鬼修不容易，瞬息間再還給他就更難了。衣飛石能將此做得不動聲色。這種強大讓裴佐很難想象，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疇。

更使人震驚的是，如此強大的衣飛石，在特事辦主任謝茂跟前俯首帖耳，執(zhí)禮甚恭。

這個近年來聲名鵲起的謝茂，究竟是什么來歷？

……他來見宿貞的舊友，是想做什么？

※

另一邊，鎧鎧拿出一顆麥麗素，認真地忽悠。

“這是我爸爸給我的養(yǎng)顏滋心丹，甜甜的，任何人吃了會變得很幸福?！?/br>
容舜還記得衣飛石的叮囑，不許鎧鎧騙人。

眼見有小傻子上鉤，他一把捂住鎧鎧的嘴：“走?！?/br>
鎧鎧露出遺憾的表情，沖小傻子揮揮，擠眉弄眼地表示：你看，太珍貴了，我哥哥不許我賣。

……

兩分鐘之后，容舜發(fā)現(xiàn)鎧鎧不見了。

他修行沒入門，想要看住修為不弱的鎧鎧，真的很不容易。

……

二十分鐘之后，鎧鎧背著一包袱小玩意回來了。

劉奕堵住他：“分贓?！?/br>
傀儡：“對。”

鎧鎧看了劉奕一眼，撇撇嘴：“死孩子?！?/br>
居然真的坐下來，打開包袱，給劉奕分騙來的好玩意，傀儡也分一份兒。

容舜頭疼地找上門來。

鎧鎧直接把傀儡面前的那一份推給容舜：“給！”

“……”

我怎么跟老師交代？

容舜表示心很累。

第555章兩界共主（69）

茶寮老舊干凈,臨門的灶臺上炊著水。

和時興的功夫茶沏法不同,灶臺上晾著兩個黃銅大茶壺,里邊撒了兩把茶葉。

一個穿著紅色羽絨服的女人走出來,左手磕著瓜子，右手掀開炊水的鼎蓋，見水沸之后，拿大瓢把水沖入茶壺之中，簡單粗暴地蓋上茶壺蓋，順手遞給龍咎。她又沖了第二壺茶，這回自己拎著。

沏好茶之后,她才看了宿貞一眼,皮笑rou不笑地說：“想起來了啊？”

這個女人長得不好看，也不太愛打扮。

她的頭發(fā)束成馬尾潦草地綁著，緊貼頭皮,顯得有點禿，老舊的紅羽絨服里穿著綠線衣,隱隱還能看見保暖衣的領子。要說這是個奔波生計無暇也沒錢捯飭自己的底層婦人,扮相是很切實的。

然而,這女人臉上絲毫沒有風霜之色。她悠閑地嗑瓜子,還能諷刺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