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時間不能笑，又趕忙憋住，磕頭道：“奴婢謝陛下賞賜?！?/br>
衣飛石肚子咕咕咕叫了起來。

“這會兒還沒吃湯飯？”謝茂到處尋找，楚弦從外邊買來的rou食攢盒不知道干不干凈，當然不能給衣飛石吃，謝茂從殿內(nèi)找了個盒子，打開一看，全都是素的，他皺了皺眉，還是遞給衣飛石，“你先吃著墊墊?！?/br>
衣飛石吃了一塊沒擱豬油的酥餅，干巴巴地掉渣，秦箏已帶著御膳房的宮監(jiān)來擺飯。

因是服侍襄國公飲食，御膳房也是盡力了。哪怕是全素席，依然做得咸鮮開胃。

謝茂仍舊不滿意，吩咐秦箏：“你去傳崇慧郡主，叫朱雨來服侍?！?/br>
秦箏莫名所以，傳崇慧郡主也不必他親自去吧？還專門叫朱雨大人來服侍？他滿頭霧水地去通知正在輪休的朱雨，朱雨還在睡覺，聞言一骨碌爬了起來，清洗穿戴即刻上差。

謝茂見了朱雨就抱怨：“你瞧瞧這能吃嗎？快去給公爺弄些吃的來?！?/br>
衣飛石吃了半碗山菌湯餅差點嗆著，朱雨看著全素席瞬間就懂了：“是，奴婢遵旨?！?/br>
“等等，不許去?！?/br>
衣飛石放下碗筷，無奈地說：“陛下，臣也不是……”那么饞。

他一直都有一種感覺，在皇帝的心目中，他就是個吃貨。只要他進門，皇帝就準備喂他。任何時候見他第一件事，問的都是：回來了？累嗎？餓了吧？擺膳。

皇帝一瞥眼，朱雨就躬身退了出去。有時候能聽公爺?shù)?，有時候只能聽陛下的。

“陛下……”

“朕知道你有孝心。不過，孝心不在這上頭?！敝x茂看著他碗里熬得澄凈的山菌湯，鮮是極鮮美了，素得沒有一點兒葷腥，“若是阿娘知道你就吃這個，不知道要多心疼?！?/br>
前頭幾日謝茂都過得渾渾噩噩，給什么吃什么，吃什么都味如爵蠟，根本無心注意飲食。

衣飛石仍舊不肯妥協(xié)，堅持道：“娘娘慈愛，臣更應(yīng)該……”

“你吃著素，朕怎么好意思吃rou？”謝茂無賴地說。

衣飛石被噎住了，半晌才言不由衷地說：“陛下和臣不同。陛下萬幾宸翰夙夜cao勞政務(wù)，為天下計也該好好保重身體。臣不過是充作戍衛(wèi)，與陛下不能相提并論……”

他其實有些不理解，皇帝守制以日代年，不過短短二十七日不沾葷腥，這都過了小十天了，為了娘娘，陛下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雖然他不敢埋怨指責皇帝，心里很不認同。

娘娘那么好，陛下不肯替文帝、孝帝守制也罷了，為何不肯替娘娘守制？

謝茂只得說出自己真正的理由：“你和朕一把年紀了，葷素無所謂。宮里那么多孩子，都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保保身子骨又弱……”

謝朝茹素不禁蛋奶，然而，保保先天不足，稍微吃些雞子羊乳喉嚨就腫得無法呼吸，別的皇孫能吃奶蛋補一補，保保就只能硬扛。偏偏他身子骨比尋常孩子更弱，簡直雪上加霜。

天子守制不過二十七日，底下皇子皇孫就不一樣了，老老實實得守一年。

若保保是個健康孩子，衣飛石肯定不肯慣這毛病。然而，保保確實身體羸弱，比常人差許多。

※

“……”

謝團兒進殿施禮，抬頭就看見衣飛石面前的食案上放著一碗雞子rou糜，一碟子炙羊rou。

她無語地低下頭，心想，這么多年了，皇爸爸還是這么寵著公爺。

“朕后宮無人?！?/br>
給謝團兒賜了座，宮人照舊給謝團兒送了一碗雞子rou糜，謝茂就開門見山了。

“皇太后薨了，宮里上下沒了震懾，亂象叢生。瞧著這個rou食攢盒沒有？膳房公然叫賣，一百二十兩一提?！?/br>
謝團兒極其聰慧，皇帝才提了個開頭，她就知道皇帝想說什么。不過，這件事太過緊要，她縱然猜出來了，也不能主動點破：“如此膽大妄為，著實該殺?！?/br>
“你常年住在宮中，熟悉宮務(wù)。朕將長信宮幾個得用的大宮女都撥給你?！?/br>
“后宮諸事，你替朕先掌管起來?！?/br>
說到這里，謝茂聲音略低，“常在太后跟前服侍的大宮女，林秀品，太后臨終之前，親口叮囑要善待與她。她如今鬧著要去旗山陵陪伴太后，太后生前不許，朕亦不許?！?/br>
“你去找她好好說說，叫她輔助你替朕管好后宮。明白了嗎？”

謝團兒連忙跪下：“兒臣遵旨?！?/br>
長信宮的大宮女林秀品，這可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厲害角色。六宮二十四司，就沒有林秀品不熟知的衙門，不精擅的小門道。單憑謝團兒如今的身份，還使喚不動這位老姑姑。如今有了皇帝一句話，只要謝團兒能說動林秀品留在宮中助自己一臂之力，這事兒就過明路了。

——從前太后遺在后宮中的勢力人脈，在不觸動皇帝利益的情況下，也都歸謝團兒了。

林秀品只忠于太后。太后薨逝，這位老姑姑的忠心只會留給皇帝?；实坌枰秊槌缁劭ぶ餍?，她就會好好活著，傾盡自己僅剩的忠誠與性命。

“別忙著磕頭就走?！敝x茂指了指她留在桌邊的雞子rou糜，“吃了走。”

謝團兒為難地抬頭：“皇爸爸……”

“你掌宮的第一件事，朕要囑咐你。”謝茂道。

“兒臣恭聆圣訓(xùn)?！?/br>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侍笕蕫鄱鞔龋钍切奶勰愕刃≥?，若因守制戒絕葷腥傷了身體，太后必不舍得。膳房公然叫賣rou食攢盒自然不好，不過，那是個才幾歲的小宮監(jiān)，打幾板子就是了，不要傷他性命——”

“此后各宮清點名冊，若有皇孫年十六以下，按日發(fā)放禽卵羊乳，不得克扣。”

“保保身子弱，以后秦箏每天送二兩瘦rou、半兩豬油去醒春山房，你囑咐心腹宮人烹制，給保保養(yǎng)身。這件事就不許聲張了?！?/br>
謝團兒這幾天都在為這個事犯愁，聞言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也想不到皇帝是真的不在乎這個禁絕葷食的規(guī)矩，只以為皇帝是故意讓衣飛石在她面前吃rou，故意給滿宮皇孫發(fā)放羊乳雞子，全都是為了網(wǎng)開一面給她體弱的兒子送rou吃。

誤會大了的謝團兒滿心感激地磕頭謝恩走了，謝茂在衣飛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