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團(tuán)兒留在宮中，對她的“野心”才是最有助益。突然說要離宮，這是哪一出？他想了片刻，問道：“保保身子不好么？”

除非保保身體不好，眼看就要保不住了，所以謝團(tuán)兒才想和衣飛珀重新生一個孩子？

謝茂明白衣飛石的意思，心想，你也太小看這個丫頭了。她此時出宮，是要躲風(fēng)頭。

京兆府尹常葛想借李璣彈劾吳仲雄的案子弄死吳氏，這事兒報到太極殿，皇帝就是揮揮手，叫龍幼株不必在乎這些小事，然而，案子是太后一手策劃，皇帝不在意的事，太后在意。

這幾日常葛還在不知死活地蹦達(dá)，吳氏與吳元娘住在黎簪云府上，聽事司派人守著，京兆府天天派人去傳喚抓人，一心一意要死諫。謝茂都懶得搭理他。

太后這兩日則頻頻召見謝團(tuán)兒，向她一個小輩問策——擺明了要把謝團(tuán)兒推到明面上。

太后的做法也是很諸皇子傳統(tǒng)的入朝方式。先把一個小差事交給準(zhǔn)備入朝問政的皇嗣，這差事通常上邊有掌總的，不可能辦壞了，一旦辦好了，那就是個極其漂亮的政績，皇嗣就可以順勢入朝觀政。

只是因為謝團(tuán)兒身份特殊，既非帝裔又非男子，太后才挑了一個比較刁鉆的案子讓她入朝。

謝茂不知道謝團(tuán)兒出于哪種考慮，很顯然謝團(tuán)兒不愿意遵從太后的安排行事。

謝茂對此也很無所謂，撐死了三五年就能完成修禮，到時候謝團(tuán)兒再堂堂正正地入朝也不耽誤功夫。若是這兩年里，謝團(tuán)兒還能跟衣飛珀再生一個孩子，那就更保險了——萬一保保出意外，他的心血豈不都白費了？

這些盤算心里想一想就行了，真拿出來和衣飛石商量，沒得又讓衣飛石郁悶。謝茂干脆就撇開這些計較，閑話家常似地聊著：“就是保保身子看著比從前都好了，不須太醫(yī)時時刻刻看著，團(tuán)兒才想出宮。她畢竟是衣家的媳婦，沒得常在伯父家住著的道理。”

“郡主住家中使得，住黎王府也使得?！辈槐卣埵疽律杏瑁嘛w石就做主給了答復(fù)。

滿京城誰不知道崇慧郡主與鎮(zhèn)國公世子鬧了婚變？為了面上好看就壓著謝團(tuán)兒住回長公主府，這不是結(jié)親是結(jié)仇，“陛下怎么想呢？若是想留郡主在宮中，臣叫飛珀來和郡主說話?！?/br>
謝茂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看了衣飛石好幾眼。

衣飛石解釋道：“臣已想明白了。陛下立嗣之心如此堅決，臣惟有謝恩效死以報?！?/br>
“那也沒有牛不喝水強(qiáng)按頭的道理。”謝茂心中得意，摟著衣飛石習(xí)慣地上下?lián)崦?，又照舊教育這個古板封建的衣將軍，“出不出宮是謝團(tuán)兒自己的主意，她與飛珀以后是否還能夫妻恩愛，那也是他們小兩口的私房事，咱們不插嘴?！?/br>
衣飛石理解不了?；橐鼍喗Y(jié)兩家之好，怎么就成了小兩口的私房事？謝團(tuán)兒出宮與否更是涉及了立嗣大事，皇帝竟然聽之任之？不過，反正皇帝經(jīng)常做他理解不了的事，衣飛石也習(xí)慣了。

被皇帝摸得渾身懶洋洋地發(fā)軟，衣飛石習(xí)慣地往皇帝懷里蹭了蹭，索求更多。

哪曉得就被皇帝捉住他不安分的手，訓(xùn)斥道：“傷好了么？就想服侍朕。”

“……”

衣飛石啞口無言。到底是誰先撩火的？

行行行，你是皇帝，你說了算。反正這事兒是陛下摸得，臣摸不得！

※

衣家沒異議，皇帝也不反對，謝團(tuán)兒出宮之事就被提上了日程。

太后推謝團(tuán)兒入朝的盤算落空，她也不指責(zé)謝團(tuán)兒不識好歹，只在謝茂到長信宮請安時問了一句：“我兒究竟是何打算？”

謝茂沒說指望謝團(tuán)兒再生一個的想法，和太后略提了提修禮之事。

太后目瞪口呆，隨后也對吳氏的案子也失去了興趣。

——相比皇帝的大手筆，她所糾纏的細(xì)枝末節(jié)，果然還是格局太小了些。

修禮？這是身為婦人的太后想也不敢想的事。世人都說兔兒吃草，說得多了，好像這就是天生的道理。誰想得到，其實兔子還能吃rou呢？吃了這么多年的草，無非是草賤rou貴，沒人肯給它吃rou罷了。

當(dāng)日李璣就收到了太后的密旨，次日就上本彈劾京兆府尹常葛徇私枉法，請求重新改換主官審理吳仲雄逼殺幼妹長嫂一案。

待到下一個朝會上，聽事司指揮副使黎順應(yīng)劾附議，彈劾京兆府尹常葛私刑謀害吳仲雄致死卻隱匿不報，借欽命差使以報私仇舊怨，構(gòu)陷吳氏香蓮與吳氏元娘。

滿朝上下都知道太后這是要收拾常葛了，對他充滿了同情。

——如果那一日聽事司沒能護(hù)住吳氏和吳元娘，常葛還算死得轟轟烈烈，死得極有價值。

如今事情沒辦成，底兒被掀了，常葛臨死前還掙扎著想要與吳氏硬碰一次，奈何全都拜在了聽事司的嚴(yán)防死守之下，他一個堂堂京兆府尹，居然拿不住他心目中失德敗行的婦人，任憑吳氏逍遙法外。

不管常葛怎么派人去黎簪云府上鬧事，聽事司就是守著不動，太后也沒有再發(fā)懿旨。

如今出面收拾常葛的是李璣。明面上看起來，和太后壓根兒就沒關(guān)系。

慘吶，真慘。事業(yè)未競身先隕，死都落不了個好。

滿朝同情之中，黎順又彈劾常葛舉生母虐待嫡母，據(jù)他說，常葛的嫡母李氏因為不堪虐待，已經(jīng)想去落發(fā)修行了——當(dāng)尼姑都比在家里給小婦裁衣裳做針線輕松。可見被欺凌得多可憐？

原本昂著頭一副“爾等皆是jian佞，陛下乃是昏君”嘴臉的常葛臉色陡變，怒斥道：“原來是你劫走了我母親！無恥之尤！”

黎順瞥他一眼，說道：“李夫人膝下無子，從小將你養(yǎng)在身邊，如今爾父已逝，李夫人唯有倚靠你度過余生。若非你虐待太過，逼得她走投無路，她又豈敢告你不孝？——不孝可是要殺頭的。你死了，她倚靠誰去？”

“是你等構(gòu)陷于我，挑撥我母子不和……”常葛反駁道。

“陛下明鑒?！崩桧樄ЧЬ淳词┒Y，玩綱常，玩誅心，誰不會啊？

“常大人一口認(rèn)定臣挑撥蠱惑了李夫人，可見在常大人看來，嫡母被人隨口挑撥兩句，就會陷庶子于死地，他這不就是認(rèn)為嫡母不慈愛嘛?！?/br>
“身為兒子，怎么能這樣惡意揣測母親呢？若他將李夫人視若親母，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