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文帝朝四面開戰(zhàn)，朝廷運力不足時，為了刺激民間商人轉運糧草軍械，鹽引曾經發(fā)到了二十年后。

——這也是謝茂輕易動不得鹽政的理由。

文帝放了二十年的債，他說撤了就撤了，朝廷在百姓眼中還有什么信用度可言？

能拿到鹽引的除了富商巨賈之外，還有一些以權謀私的官宦人家，這也是朝廷默許的福利。所以，這一批能夠拿到鹽引的商人，通常背后都有著很龐大的勢力。不是財力，就是官勢。

曬鹽場每年產鹽數(shù)量有定額的，吳富箏這處曬鹽場所產的食鹽，大部分都被握有鹽引的大勢力壟斷了，每年帶著鹽引來買鹽的買家也都有數(shù)，對方只要拿著鹽引來了，吳富箏就不能說沒有鹽賣，哪怕少一斤一兩都不行——怎么可能沒有鹽賣？沒有，那就肯定是你吳富箏賣私鹽了。

這年月販賣私鹽就是殺頭的罪過，吳富箏當然偶爾也會偷賣一點私鹽，不過，就算賣私鹽，他也不敢賣太多，更不敢影響了官鹽的行情。

問題是，自從神仙種推廣開之后，役工減少，曬鹽場產量不足，他是真的沒鹽賣了。

買家可不會考慮吳富箏的難處，買家只要買鹽。我有鹽引，曬鹽場就得給賣給我鹽。

不賣，我就舉報你賣私鹽，等著死吧！

吳富箏只得出高價雇傭工人，然而，他這曬鹽場本來也賺不來大錢，從前靠著壓榨人工漁利，如今工錢漲上去了，很快就散盡家財無以為繼。為了活下去，他只能另則它途。

鉆營來去，主意最后打到了強征農夫這上邊。

據(jù)吳富箏供認，他其實給每個征來的農夫都付了工錢，每人每月半兩銀子，管飯，做滿半年還給一套房縣布做的衣裳。這錢統(tǒng)一交給了海沙縣令彭潤。若有工人疲累身故，他給的喪葬撫恤是十兩。

“這吳富箏還是吳閣老的族侄?！敝x茂嘴角噙著冷笑，衣飛石就知道他要殺人了。

這是一層一層地壓迫，最終才會釀成今日海沙縣的悲劇。

勾結海沙縣令的富商吳富箏壞不壞？當然壞透了?？扇舨皇潜槐频米咄稛o路，他又怎會鋌而走險？

這個曬鹽場，莫說開不下去關停，就算少曬十天鹽，那一批揣著鹽引等著買鹽的大商人，也絕不會放過吳富箏。吳富箏說他沒有給族叔吳善璉寫信求助，這事兒謝茂和衣飛石都不相信。無非是吳善璉也不肯管罷了。

吳富箏招得這么干脆利索，顯然也是近幾年來被逼得太狠了，存心要將此事上達天聽。

鹽引發(fā)放都是有記錄的，曬鹽場賣鹽也都有記錄。謝茂心火茂盛，半夜拉著衣飛石去翻吳富箏那曬鹽場的賬本，抄出幾個商號的名字和鹽引編號，連夜叫送回京城鹽政總督衙門核查。

回城南別館的路上，就看見火光燒紅了半邊夜空，整個四岸縣衙被火舌席卷一空。

謝茂穩(wěn)穩(wěn)地站在漆黑的四岸縣街頭，冷笑道：“有意思?！?/br>
殺人滅口是做不到了，干脆一把火把證據(jù)燒個精光。倘若不是謝茂膈應得睡不著，半夜拉著衣飛石親自走了一趟，證據(jù)已經消失了。

何等猖狂?。?/br>
第175章振衣飛石（175）

縣衙失火是極蹊蹺的一件事。

謝茂到城南別館下榻才拿到吳富箏的供詞,不到兩個時辰,縣衙就失火了,證據(jù)焚燒一空。

一旦到地方出了事，聽事司也必然不干凈。所以，吳富箏被押住之后,地方官員不可信,地方聽事司不可信,謝茂就吩咐衣飛石交羽林衛(wèi)親審,應該是一個相對保密的環(huán)境。

倒不是說羽林衛(wèi)必然有內鬼，泄漏了對吳富箏的訊問情況。

但，消息外泄是一定的。起碼，對方在出事之后,就一直緊盯著謝茂一行人。

在眼看無法挽回，對方迅速選擇了燒毀證據(jù)。也就是說，在四岸縣不遠處，對方必然有一個能“做主”的人在默默窺伺著,相機而動。

被人窺探緊盯的滋味極其難受,何況,向來橫行霸道的皇帝還被人當面燒了證據(jù),何啻打臉？

——尼瑪以前都是朕當面燒別人的證據(jù),現(xiàn)在別人居然對朕也耍這一套，簡直不能忍。

一路上負責安防的人都是衣飛石,這要是擱了旁人,這會兒已經被謝茂罵得狗血淋頭了。如今二人關系日厚,謝茂有脾氣也不愿意對衣飛石發(fā)，陰著臉回了城南別館，還能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叵词隆?/br>
衣飛石卻自覺極其失職。

皇帝不訓斥他是因二人情意，他怎么可能跟皇帝一起沒心沒肺地躺了？

服侍皇帝安歇之后，衣飛石悄然更衣出門，去了縣衙現(xiàn)場。

風助火勢，大火一旦燃起，根本不可能撲滅，然而，四岸縣衙這一把火燒得極其精準，只燒了縣衙前后，旁邊的民房毫發(fā)無損，只被燎出半墻黑煙?？h衙被燒透之后，火勢就漸漸小了。

莫沙云只帶了十個羽林衛(wèi)出來，察看現(xiàn)場之后，見衣飛石過來了，連忙稟報道：“將軍。此是縱火無疑。著火點有大量火油助燃的痕跡。”

“說些我不知道的。”衣飛石說話的口吻也日益趨向于謝茂。

莫沙云揮手讓背后的羽林衛(wèi)退下，走近衣飛石身邊，猶豫片刻，輕聲道：“手法很內行?！?/br>
衣飛石聽明白莫沙云的意思。

不必察看起火點，衣飛石就知道這事必是內賊所為。他自己心里清楚，沒有什么外人能準確地掌握羽林衛(wèi)審人的進程，也沒有人能夠掌握皇帝拿到吳富箏供詞的時間。

能掐準時機放火的，必然是自己人?；实劢o他面子不曾訓斥他，他才尤其覺得難堪。

“哪一種內行？西北的內行，還是羽林衛(wèi)的內行？”衣飛石問。

盡管都是衣飛石帶兵，但是，他手底下西北軍和羽林衛(wèi)在遇事處置上，都有細微的差異。

西北軍繼承的是衣尚予帶兵的傳統(tǒng)，衣飛石回京后接掌羽林衛(wèi)，雖也帶了心腹安插到羽林衛(wèi)內部，然而，羽林衛(wèi)本身也有其故有的規(guī)矩和手法，衣飛石不能蠻橫地廢除舊法，此后帶兵訓練時，就汲取了二者之長，擇優(yōu)而授。

莫沙云被問得冷汗都出來了，低聲道：“卑職無能，看不出來。”

衣飛石將火場附近的人都看了一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