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體一致。

——不能辦事只會嗶嗶的，在謝朝文官系統(tǒng)里，大多數(shù)都只能撈個散官閑差副職。

面對天災，有先知金手指的謝茂只需要未雨綢繆，多囤一點物資在受災地附近，根本不必他多費心，當?shù)毓賳T就能把接下來的事情都辦完了。

從前事事艱難，處處掣肘，無非都因一條，窮。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太平八年雪災之后，剛剛過了正月，春洪又泛濫了。

謝朝瀾河下游的洪災多在夏天發(fā)生，京城近畿往北幾個州郡則偶有春洪發(fā)生，一旦冬日雪重，化雪之時，水流激增，原本干涸的河道就會洪水涌動。朝廷三令五申，不許百姓在泛濫區(qū)耕種安家，然而，百姓貪圖水利與淤肥的便宜，甚至會在無水的河道上安家——又不是年年都發(fā)洪水，怕什么呀？

上一次春洪泛濫就在七年之前，那時候還是孝帝在朝。

正因春洪乃是偶發(fā)，當?shù)毓賳T對此也不是很重視，一任三年，撐死六年，兩個任期內都不一定有春洪下來。正所謂，良言難勸該死的鬼，管那群屢教不改的刁鉆泥腿子作甚？吃力不討好。

去年雪災時，朝廷就照會易發(fā)春洪的州縣注意防洪，主要清查在泛濫區(qū)和河道安家的百姓，務必盡早勸離。這事兒卻極其不好做?？湛诎籽谰徒邪傩諄G了家宅田地搬家，往哪兒搬？

若遇上州縣主官有魄力決斷地，或威逼或利誘，百姓也給撤出來了，然而，更多的是習慣了的僥幸拖拉：也不一定就雪洪了吧？這都好幾年沒事了，今年就出事？天兒這么冷，老爺在家烤烤火算了……

“瀆職懶政！事兒不到頭頂就不知道慌！”謝茂在內閣大發(fā)雷霆。

太平八年雪災的快速反應處置，讓謝茂極其滿意，他高高興興地在朝會上把各級官員夸了又夸，正旦大宴發(fā)四海升平詔書時，他還美滋滋地吹自己“孝德大功，燭明四極”，所以群臣賢慧，治世清平，在朕的治下，百姓多享福啊。

這才二月初，春洪的災報就把皇帝得瑟的臉打腫了。

——群臣賢慧？賢慧個卵子哦！

雪災那是已經掉頭上的災禍，當然要趕緊捂住蓋子，不然，這辛辛苦苦戴頭上的烏紗帽就丟了，一不小心鬧出民變，腦袋都得跟著丟。

防治春洪嘛，這都沒發(fā)生的事兒，想要防治還得花海了力氣，辛苦費力不討好，被泥腿子背后指著罵娘罵生兒子沒屁|眼，到后來，別說春洪，小溪都沒來一條。所以，到底還是有不少官員心存僥幸，就算應差去撤了百姓，也是走走過場，反正你們愛撤不撤。

謝茂罵的自然不會是縣官鄉(xiāng)長，哪里人禍最嚴重，他就罵哪個州的郡守。

這會兒被他點名痛罵的就是黎州郡守李長宜。

黎州東北十多個縣鄉(xiāng)是春洪易發(fā)地，當年容慶之父華林縣縣丞容緒岸就是在徐鄉(xiāng)視察雪洪時，被黎州守備將軍簡薛誣指謀反，死于構陷。徐鄉(xiāng)數(shù)百百姓皆因簡薛殺良冒功而死。這件事因承恩侯世子楊靖而起，給謝茂惹來恁大禍事，所以，謝茂記得很清楚。

這才短短幾年，因徐鄉(xiāng)有肥地良田，又有百姓前往開荒耕種。災報上看到徐鄉(xiāng)二字，謝茂就多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那新任的華林縣令邱某某，根本就沒去徐鄉(xiāng)過問，叫人查問再三，原來這邱某某嫌棄徐鄉(xiāng)不吉利，生怕沾了被砍頭的晦氣，所以才不肯去。

謝茂都給氣笑了，那華林縣令也被砍了個滅門，你邱某怎么不覺得晦氣，還要去當官呢？

黎州郡守李長宜因通行奏折上報嚴氏案時，就被謝茂狠狠記了一筆，這會兒黎州防災不力，頓時就被謝茂拎出來當作典型痛罵。幾位閣老都老實聽著，單閣老鼻尖有細汗?jié)B出。

單學禮入閣之前，就任吏部尚書，黎州郡守李長宜就是他的黨人，被他一手提拔。

更倒霉的是，皇帝極其不爽那個嫌棄徐鄉(xiāng)晦氣的華林縣令邱某某，罵吏部文選司狗屎糊了眼睛，“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當父母的嫌棄治下‘晦氣’，這是來當官的？這怕是供了個祖宗！”

被狗屎糊了眼睛的吏部文選司郎中秦南國，正是單學禮的大女婿，剛剛上任一年半。

太慘了。

被皇帝痛罵的官員，從郡守到縣令和都單閣老脫不了干系。

單學禮是陳琦舉薦入閣，明晃晃的陳系，然而皇帝如此震怒，陳琦也不敢吭氣，老老實實地聽著。

對面吳善璉與黎洵也不敢落井下石?；实凼蔷局铋L宜和吏部文選司罵，可他們這邊也不大干凈，這春洪又分不清楚誰是哪一黨，雪化了，水來了，該倒霉的都要倒霉。吳善璉與黎洵乃是鄉(xiāng)黨，靠著他倆的三兩個小同鄉(xiāng)也攤上事了。

皇帝拍著桌子罵娘，幾位閣老到底還是站不住了，紛紛跪下請罪。

“叫李長宜上折自辯！說得明白，這黎州郡守的衙門他還能繼續(xù)坐著，說不明白，叫吏部給他選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叫他養(yǎng)老去！”謝茂怒道。

李長宜今年才四十二，這就養(yǎng)老，意思就是找個山旮旯里遠遠地打發(fā)了，永遠別想升遷了。

至于那個被謝茂嫌棄死了的華林縣令邱某某，謝茂并未點名要如何處置。他也不需要如何處置——帶累吏部文選司的長官被皇帝罵眼睛糊屎，這罪魁禍首還想好好混下去？

向來客氣溫和的皇帝在內閣雷霆發(fā)作之后，內閣就雷厲風行地發(fā)照會申斥了三位郡守。

郡守被申斥了也深覺冤枉，這么大個州郡，我還能一個縣一個鄉(xiāng)地跑不成？都怪你們地方不盡心，害老夫被皇帝、朝廷罵。一層壓一層，郡守親赴災區(qū)，先把防災不力的縣令痛罵一頓，你斷了老夫的青云路，別怪老夫絕你的富貴途！

※

太平九年的春洪過去了，災民也都重建歸家了，官場所留下的后遺癥卻沒徹底結束。

六月，暑氣炙熱。

趕在烈陽出云之前，衣長寧就騎馬趕到了襄國公府。

昨天就有羽林衛(wèi)到長公主府通知衣長寧，今天是衣飛石休沐歸家的日子。

衣飛石的休沐日很固定，若沒有突發(fā)狀況，每旬逢八的小朝日，他必然會回襄國公府。不過，就算回了襄國公府，衣飛石也很少出門飲宴交際，他和京中同僚世家的交流，僅限于各種帖子和朝會。在京中大部分官宦人家眼中，衣家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