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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暫且在府上值守,若有急癥,煩請救治。”他看著衣尚予木著的臉,小聲勸道:“公爺,郁氣傷身,不若也叫太醫(yī)給您請個脈。這光景,您就是咱們大謝朝的定海神針擎天巨柱,萬不可有什么差池?。 ?/br>衣尚予看了他一眼,正要拒絕,丁禪已答應下來:“正是,勞煩太醫(yī)給督帥瞧一瞧?!?/br>惟恐衣尚予不答應,他帶了兩分央求討好地湊近衣尚予身邊,小心翼翼地想要請衣尚予伸手看脈。當著外人的面,衣尚予沒有下丁禪的面子。再是家臣舊部,丁禪也是堂堂朝廷三品武官,哪怕領著閑職,他也不是個下人。有于太醫(yī)在,趙云霞身為女醫(yī)就避嫌不動,站在一邊看著。這邊于太醫(yī)替衣尚予請脈,趙從貴則小聲問丁禪:“丁大人,咱們小衣公爺何在?”丁禪看了看正房,衣飛石正在屋內(nèi)親自替長兄擦洗遺體,準備更換壽衣。趙從貴心中暗嘆公爺孝悌,洗尸裝殮是孝子的本分,衣飛金長子十二歲,次子八歲,由下人服侍著完全可以替衣飛金擦洗裝裹。衣飛石卻肯親自來做,足見他對衣飛金情意深重。于太醫(yī)替衣尚予請了脈,開了個調(diào)養(yǎng)的方子,本是說吃也可,不吃也可,畢竟衣尚予身體康健,些許內(nèi)燥的小毛病不礙事。丁禪卻慎重其事,再三謝了于太醫(yī),領了方子立馬交給心腹去揀藥。衣飛石替衣飛金裝裹完畢,下人來抬進正在布置的靈堂。趙從貴趁空看了他一眼,見他眼眶發(fā)紅,換了一身不甚合體的素衫,倒不像是哀毀過甚的模樣,這才松了口氣。想叫太醫(yī)也替衣飛石請脈看一看,哪曉得衣飛金兩個兒子都不見了,忙前忙后全是衣飛石在cao持,衣尚予坐在輪椅上木著臉也不說話,大約還沒從長子薨逝的噩耗中醒過神來。靈堂搭建好,僧侶道士都進來了,供上香果明燈,衣飛石低聲問身邊家?。骸翱珊昧??”家丁連連搖頭:“大少爺砸門呢,怕是好不了?!?/br>衣飛石皺眉道:“那叫寧兒來?!?/br>守靈的孝子就只剩下衣長寧一個,衣飛石站在兄長靈前怔怔地,突然流下淚來。過得大半個時辰,朱雨親自領人來拜,宮中送來素服簡飾,先服侍衣飛石換了衣裳,另有皇帝叮囑的一丸清心丹,怕衣飛石太過傷心,叫朱雨用溫水伺候衣飛石服下。在長信宮養(yǎng)傷的琥珀兄弟自然跟了來。再過了半刻鐘,皇三子謝沃,皇四子謝澤,黎王府郡主謝團兒,也都前來吊唁關切。倒是禮部與太常寺官員在皇子們都到了之后,才匆匆忙忙地趕來,接手cao持長安侯衣飛金的喪禮。衣飛金卒年不到而立,堪堪二十九歲。按照他這樣的年齡,后人本不能披麻戴孝,又有父母在堂,府中舉喪之后,連喪幡都不能掛在長公主府的門額之上。然而,他身上有爵位,公侯之禮迥于庶人,下人在長公主府門前掛起小幡,過往行人紛紛議論,長公主府死了人的消息瞬間傳遍京城。掛幡之后,世友親朋同僚鄉(xiāng)學就能登門吊唁了,頭一個上門的就是候在門前的黎王夫婦。衣飛金死訊傳進宮時,謝范正在長信宮和太后互敘別情,皇帝吩咐琥珀回家奔喪,謝范也立刻出宮回黎王府,換上素服帶上黎王妃,立馬就往長公主府奔。——衣飛石與皇帝是什么關系?他的親大哥死了,謝范豈敢怠慢?他和黎王妃的馬車一直駐在長公主府門巷,只等著喪幡掛起,夫婦二人即刻就攜禮上門了。接著就是與長公主府比鄰而居的幾個世族散官上門道惱,畢竟不是休沐日,當官的都在衙署,就不在衙署找借口躲在家里的,這時候也不敢公然跑來吊唁,馬上趕來的反倒是散官閑職與宗室居多。衣飛石一直釘在堂前照應,傍晚之后,上門吊唁的客人就少了。“寧兒先去吃飯?!币嘛w石吩咐道。衣長寧今年也才八歲,凡事都只懂一半,他哥哥從小就告訴他二叔是個壞蛋,害死了他的親娘,可是,三叔、四叔都喜歡二叔,爹也說二叔很好,是爹最好的小兄弟,衣長寧對衣飛石的感情就很復雜。周氏投繯時,衣長寧還不懂事,對娘親的記憶也就只剩下淡淡的桂花香粉味道??墒?,他很依戀自己的父親。衣飛金死前叫他給衣飛石做兒子,叫衣飛石“教好”他,他惶恐又憤怒,還有一種被遺棄的悲傷,到最后,看見父親失去呼吸,徹底不會說話的模樣,他才感覺到巨大的悲傷。他一直不停地流淚,第一次品嘗到死別的滋味,叫他磕頭他就磕頭,一邊磕頭一邊流淚。此時衣飛石叫他去吃飯,他根本不想吃。他就想靜靜地跪在這里,想著與父親相處的過往,繼續(xù)流淚,仿佛悲傷就能隨著淚水的滴落一點點消失。衣飛石叫了幾聲,衣長寧也不動。他微微側(cè)目,見小孩也不哭鬧,只是默默流淚,流得滿臉蒼白。那一種訣別的悲傷,讓衣飛石感同身受。這就是親人。只有為了同一個摯愛之人的逝去,彼此一樣悲傷流淚的人,才是真正的親人。與血脈無關。家丁送來茶飯,托盤里一碗蒸得白糯的粳米飯,一小碟酸湯黑木耳,半盤白燴蘑菇,另有一碟子香煎油豆腐,都是居喪食用的素菜,做得倒是酸甜鮮香,十分開胃。衣飛石拿蘑菇拌了飯,端著碗到衣長寧身邊,喂衣長寧吃了一口。衣長寧聞著食物的香味就覺得餓了,見自家一向高高在上的二叔蹲在身邊親自喂,碗里全是素——爹死了,所以吃素啊。阿爹死了。衣長寧眼淚簌簌而下。迷糊中,他聽見二叔勸說:“你要吃飽,睡好,不能生病。明日親友同僚京中舊故前吊孝,你是孝子要燒紙答禮,你若是生病了,你爹怎么辦?”想起狀若瘋狂的哥哥衣長安,衣長寧知道,哥哥肯定是出不來了。阿爹死了,鎮(zhèn)國公府的下一代嗣主就是二叔,哥哥和二叔鬧得那么兇,不會被放出來的。這是阿爹的靈堂,人一生最重要的事之一,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阿爹在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衣長寧一邊流淚,一邊吃了二叔喂來的飯菜,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