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監(jiān)獄問案，而非明堂正審。

細想也不奇怪，聽事司上下官員都不是吏部所選，根本不算正經(jīng)官身，哪有資格端坐明堂？

監(jiān)獄大門緊閉，門口守著十多個錦衣衛(wèi)，黎順帶著衣飛石走小門，賠笑道：“那門不吉利，咱們自己都走這邊……”

衣飛石也不在乎大門小門，正經(jīng)讓他快點見到馬萬明就行。

這一道小門的防守就嚴格多了，哪怕黎順帶人進來也要檢查腰牌，黎順除了拿著自己的腰牌，還專門帶了一個寫著“行走”二字的藍底白字小牌子，用以放行衣飛石。

衣飛石眼力好，看見那牌子背后寫著小小的兩個字，揭必。

龍幼株原名揭必幼株，龍姓是她在胭脂樓cao持皮rou生意時，老鴇招攬恩客故意改出來的噱頭，如今所有人都稱呼她為龍幼株，不過，想來在正經(jīng)的公文中，她寫的還是她的本名，揭必幼株。

這個讓他順利走進聽事司監(jiān)獄的行走牌子，是龍幼株給的。衣飛石聯(lián)想起黎順打頭就說馬萬明正被提審，那么，這個主審之人，想必就是龍幼株了？

“后來咱們司里接了這案子，才給查明白。這莫家著實是給坑了！”

黎順收拾好腰牌，領(lǐng)著衣飛石繼續(xù)往前走，“原來那船隊本就是瑩世子做的一個局！”

“哪有什么大船？就是相王府跑河運的三條小船。吹得天花亂墜，還叫濟王孫出面爭搶，專等著坑長維王子。”

衣飛石忍不住問道：“又與我小舅何干？”

黎順也很無奈地看著他，說：“這不是馬家舅爺愛給人送妾室小星么？瑩世子挖這么大一個坑，就是為了馬舅爺送給長維王子那位風(fēng)塵美妾——”

衣飛石還真不懂這其中的門道。船隊和美妾有何關(guān)系？

黎順只好給他重新解釋了一下，謝長維是嫡次子，繼承不了多少王府家業(yè)，所以，他其實是沒什么錢的。否則，他買船隊也不用去貸五十萬兩白銀了。給謝長維放貸的人，背后主子就是謝瑩。

一開始，那個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船隊就不存在，謝瑩就是為了哄謝長維去貸銀子。

——義王府和相王府關(guān)系不大好，謝長維又是個除了缺錢沒啥破綻的好人，謝瑩只能坑他錢。

謝瑩設(shè)計得好好的，船隊讓兒子謝濟先買了，那謝長維買不到船隊，就不會發(fā)現(xiàn)船隊是假的，只能自認倒霉，去把貸來的銀子還了。

五十萬兩??！就算只是周轉(zhuǎn)個十天八天的，利錢也很不少了。

一向風(fēng)流的謝長維肯定還不起啊。辦了這么挫的事，只怕也不敢去求告親爹，他那世子大哥謝長英又是個妻管嚴，哪里肯給他錢還高利貸？這時候謝瑩出面當好人，幫他把利錢還了，哥倆喝個酒，說個體己話，說得高興了，要求睡一睡他的美妾，不是順理成章的事么？

哪曉得謝瑩的好事兒被不知情的太后反手就破了，接下來的事情更是急轉(zhuǎn)直下。

衣飛石終于明白了。

龍幼株要收拾謝瑩，翻出了謝瑩算計謝長維的事，而謝瑩算計謝長維的動機，就是馬萬明送給謝長維的那個風(fēng)塵美妾——這馬王爺也是倒霉，送個妾都送出禍事來了。

得了黎順給的準信兒，衣飛石徹底放下了心中大石。

他就怕馬萬明真攪合到什么挽救不及的大事上去，現(xiàn)在明顯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只要客氣些說句好話，把人撈出來就行了。實在不行，回太極殿向陛下央告一聲，撐死了罰些金銀罷了。

聽事司監(jiān)獄大堂點著零星幾盞燈，遠處就有驚堂木的聲音啪地傳來。

黎順引著衣飛石往二堂走去，原來這里格局和別的地方都不相同，寬闊的大堂背后，就是一個橫擱的廊道，兩頭不止通往何處，正面是隔得很遠的好幾個門洞，每個門洞里都是一間提審格子。

衣飛石站在廊道上看了看，門洞約摸十多個，此時天已經(jīng)全黑了——就算天沒有黑，這聽事司監(jiān)獄里連個窗戶都沒有，照明僅靠頂上幾片亮瓦，白天只怕也是陰森森的——十多個門洞里大約有七八間都點亮了燈火，不時有質(zhì)問、哭泣、施刑慘叫的聲音傳來，嘈雜不堪。

黎順連忙解釋道：“侯爺放心，咱們哪兒敢怠慢舅爺？就是……呵呵?！?/br>
他也不敢說我們聽事司故意搞成這樣的提審格子，就是為了嚇唬馬王爺這種不能動刑的慫貨。

衣飛石明白其中的門道，他在沙場上殺過的人不計其數(shù)，不至于聽見酷刑慘叫聲就心生不忍。

聽事司是有一些量刑過重的傳聞，不過，陰謀構(gòu)陷之事卻聞所未聞。畢竟是皇帝欽命的衙門，衣飛石還是頗有信心，皇帝總不可能妄殺無辜……吧？

黎順帶著衣飛石到左首第三個亮著燈的門洞，門簾只有一半，掀開了也看不見提審的格子，而是一座插屏。往左走就是進格子的正路，右邊好像是堵墻。衣飛石跟著黎順往右邊走了一步，才發(fā)現(xiàn)墻與插屏間隔里其實有個小小的通道，是一個與提審格子平行的小屋子。

這小屋子很窄，零散放著幾個小板凳，墻上還鑿開了幾個洞，能聽聲，也能查看隔壁提審的現(xiàn)場。

不用黎順招呼，衣飛石就湊近那小洞察看。

隔壁提審間里，幾個彪悍的聽事司獄卒分列兩邊，他的舅舅馬萬明也沒有受什么折磨，還給了一張椅子坐著，不過，看樣子，馬萬明已經(jīng)嚇得不行了，癱軟在椅子上臉色蒼白，渾身上下都在抖。

坐在主審位置上的果然就是龍幼株，她穿著錦衣衛(wèi)官服，頂戴紗冠，不施脂粉，在糊著白紗的燈光下顯得有點詭秘瘆人。

——這幾個故意嚇人的燈籠，真把犯人冷不丁地拖進來，只怕還以為是進了陰曹地府。

“想明白了么？”龍幼株語氣平平地問。

“我……我外甥……”馬萬明似乎被她突然出聲嚇了一跳，不住抽搐，“我外甥……來了，我才、我才說……”

龍幼株似乎也有些無奈，說道：“那姚欣欣是你從群玉樓買了，要她裝作傾慕謝長維才華，甘心自贖做妾送到謝長維身邊。你贖買姚欣欣的身契、字據(jù)、銀票，都已在堂。過戶的中人、經(jīng)辦，也都遞了供詞，這事難道抵得掉？”

更何況，馬萬明惟恐白花了錢，正主都不知道是誰送的禮，故意放了風(fēng)聲，說姚欣欣自贖銀子是他義助——這風(fēng)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