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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吧,朕不是和你生氣?!?/br>衣飛石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謝茂說和他無關(guān),他就起身近前,問道:“臣可否為陛下分憂?”謝茂把手邊的幾封密信都丟給了衣飛石,叫他自己看。衣飛石手里拿的恰好是容慶寫來的這一封,詳細描述了西河籍監(jiān)生御門跪地絕食,國子監(jiān)祭酒王夢珍如何勸說,又如何被群情激奮的西河籍貢生推搡摔死的全部過程。王夢珍是一位在書畫造詣上堪稱謝朝明珠的老大人,與禮部的文榮老尚書并稱“雙絕”。文老尚書號稱當代書圣,王夢珍則是工筆之神,這兩位都是才華足堪照耀千古的國之瑰寶。哪怕王夢珍是個大嘴巴,文帝朝諸王奪嫡混亂不堪的時候,這王老就喜歡亂站隊,孝帝那么狠的人,把支持他兄弟的朝臣殺的殺貶的貶,居然也沒舍得動王夢珍一下,還讓他好好兒地當著國子監(jiān)祭酒。——這么一塊寶??!居然去勸架的時候,被幾個貢士推搡著摔地上,磕死了?衣飛石當然也知道王夢珍的份量,看完私信也是錯愕不已。他飛快地看了一眼容慶私信的時間,如今大雪封道交通不便,一封信從京城到長青城花了足足十二天,他立刻問道:“陛下,如今京中什么局勢?西河只怕要亂?!?/br>“拿輿圖來。”謝茂說。朱雨連忙取來輿圖,在桌上展開,重新為皇帝提來一盞燈照明。謝茂在輿圖上指了幾個位置,俱是河道,問衣飛石:“上凍了嗎?”他對陳地的了解都來自于十多年后,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河道水流年年都在改變,具體的第一手消息他不迷信自己十多年后的了解,還是詢問衣飛石。衣飛石道:“香河支流,塔河,飛鳥湖都上凍了。東邊的……”他仔細看了一下輿圖,“這是齊水吧?這一處臣去得少,得去幕僚室問一問?!?/br>“天寒地凍,暫時亂不起來?!?/br>謝茂手指在輿圖上輕輕敲擊,次次擊打在西河三郡的位置。恰如謝茂所說,這年月很少有在寒冬臘月起兵的計劃。寒冬會無限削弱士兵的戰(zhàn)斗力,很多時候還未發(fā)起攻擊,己方士卒已經(jīng)因寒冷瘋狂減員。訓練有素的士兵尚且不能在冬天打仗,西河想要“暴|亂”,煽動的還得是失土饑餓的百姓,哪個百姓肯冬天出來造反?西北軍是少數(shù)能寒冬作戰(zhàn)的軍隊,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衣家有錢。西北軍的士卒都能穿得起皮毛,在冬日里吃得起烈酒油脂,養(yǎng)十萬西北軍的軍餉軍資,足夠養(yǎng)活四、五十萬地方守備軍。衣飛石深知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他急切地說:“西河巨賈有錢有糧,陛下,饑民為了錢糧,死且不懼,何況寒冷?”謝茂知道衣飛石想趁早出兵,掐滅叛亂于萌芽,但他不這么想。“再等等吧?!敝x茂到底還是給了衣飛石幾分面子,“好歹讓西北的兵士都過了新年。”衣飛石聽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也就不吭氣了。“扶不起來啊。”謝茂嘆氣。他揮揮手,朱雨就把輿圖燈臺都收了下去,送來熱湯飯食。衣飛石每晚回來都要吃點東西才會休息,這習慣下人都清楚,早早就準備好了熱食。見皇帝這樣生氣,衣飛石看著滿桌子飯菜都吃不下去,謝茂見狀笑了笑,給他添了一碗湯,捏著他的耳朵,道:“吃吧吃吧,這天都快亮了,早些吃了早些歇息?!?/br>衣飛石喝了半碗湯,明知道皇帝在為聽事司的事生氣,還是硬著頭皮問了:“陛下,臣聽說您要在幾個軍鎮(zhèn)里封莊耕種?”謝茂驚訝地回頭看著他,衣飛石連忙道:“臣僭越……”“不,不僭越。小衣,朕只是沒想過,你會來問朕。”謝茂確實驚訝極了。他讓糧食公司負責軍鎮(zhèn)封莊耕作一事,本來就是想把這一杯羹分給西北軍。西北軍的傷殘老卒能有多少人?分駐八鎮(zhèn)之后,再從當?shù)毓蛡虻钁?,兩不耽誤。他知道徐屈肯定護短,會把這一部分利益牢牢握在西北軍手里,徐屈到長青城之后,找衣飛石商量也是必然之事。衣飛石或許是答應(yīng),或許會拒絕。謝茂私心里很希望衣飛石會來和自己商量,但是,他又覺得以衣飛石的小心謹慎,恐怕很大可能會直接拒絕徐屈的自作主張。現(xiàn)在衣飛石居然真的來問他了,他驚訝之余又覺得很高興,他以為衣飛石不敢來問的!衣飛石放下筷子就想低頭,謝茂一把拉住他,重新把筷子塞了回去,左手還輕輕撫摩他的背心,說道:“你吃你吃。咱們邊吃邊說?!?/br>“你盡管派人去吧,朕讓徐獨眼辦這事,本就是給你留的位置?!?/br>他一邊說,一邊給衣飛石布菜,看著衣飛石吃得香,他就覺得高興,“第一批種子先在軍鎮(zhèn)內(nèi)封莊耕種,西北軍軍紀嚴明,又有徐獨眼當監(jiān)督,朕也放心些?!?/br>“再過兩年,全軍改制之后,朕會撥出第二批種子,發(fā)放給軍戶?!?/br>“小衣呀,這事朕一直沒問你,陳地這十一個郡建府之后,必然會遷軍戶固土,你手底下的兵想不想留下來?”謝茂突然問。衣飛石被他問懵了。衣家的西北軍出身成分很駁雜,因為衣尚予在謝朝東西南北都打過仗,哪里的兵源都有。然而,當兵吃餉這么多年,心懷故土的不是沒有,更多的還是殺殺人嫖嫖妓,過得一日算一日,誰知道下一次沖陣還能不能活著回來?西北軍都很有錢,錢也會捎給家鄉(xiāng)的妻兒老母買些良田度日,可邊軍是不能回家的。滅陳之后,衣飛石就琢摸著,內(nèi)地的軍戶要遷出來,他是不是就可以放歸一些老兵?——讓西北軍留下成為陳地軍戶,這是西北軍很多老兵都想的事,但是,衣飛石不敢想。軍戶固土,必然會分得當?shù)剀婃?zhèn)最好的良田,在內(nèi)地不好說,一旦遷來陳地,律條就是田畝翻倍劃分,五年免賦。這片大地本來就是西北打下來的,把軍鎮(zhèn)最好的地分給他們,憑什么不行?問題就在于衣家在西北盤踞了十多年,根基太過深厚。若是讓西北軍在陳地固土,朝廷能坐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