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的殘余氣息仍要庇護(hù)此處所剩無幾的鐘氏族人，為了鎮(zhèn)壓厲鬼，殘余靈光籠罩鐘樓，暫時(shí)隔絕了厲鬼出去肆虐。

    可這回光返照般的景象，被那些絕望的鐘氏族人誤以為是祭祀有了作用，他們開始不斷往下投入活人祭祀。

    氏神已逝，無法再與他們溝通，只剩下這點(diǎn)氣息徒勞化作屏障，還在不斷被厲鬼消磨。

    若是苦生不來，等到今日再一場活人祭祀后，此處鐘氏神殘余氣息將完全散去，屆時(shí)厲鬼逃出此地，整個(gè)息城恐怕都將變作死城，徹底消失。

    對(duì)此，苦生不得不說一句：“愚蠢！”

    可這樣的蠢事，他實(shí)在看得太多。事關(guān)氏神消亡，氏族存亡之事，許多人都會(huì)牢牢抱著所謂“傳統(tǒng)”與“過去的輝煌”不放，做出些害人害己的徒勞蠢事。

    但如今，也顧不得去想這些，氏神的氣息完全消散，先前被鎮(zhèn)壓在此地的厲鬼盡數(shù)涌出，匯聚在苦生與羅玉靜身邊。

    這哪是苦生先前來時(shí)感覺到的百數(shù)，分明有幾百之?dāng)?shù)！怪道鐘氏神殘余靈光被侵蝕得如此之快。

    饒是苦生向來不懼厲鬼，可數(shù)量如此之多，遠(yuǎn)超他預(yù)計(jì)，神色不由變得凝重起來。羅玉靜感覺到他抓著自己的動(dòng)作加重，心情也不復(fù)來時(shí)輕松，伸手捏住自己帶在身上的符咒，嚴(yán)陣以待。

    都說寡不敵眾，一兩只厲鬼，與幾百只厲鬼無法比較，苦生能應(yīng)對(duì)得了嗎？羅玉靜來不及多想，只見苦生將誅邪劍出鞘，轉(zhuǎn)過一圈，把那些圍擁而上的厲鬼逼退。

    厲鬼見誅邪劍厲害，一部分往后退卻，一部分卻是察覺到困住自己的屏障消失，想要從井口出去——外面有更多新鮮的血食。

    眼見許多厲鬼往上鉆，苦生一腳踢開懸掛著的尸體，攀著繩子往上躍去。羅玉靜還以為他要去追趕那些厲鬼，不讓他們離開此處，誰知苦生躍到接近井口處，一劍殺死逃得最快的那只厲鬼，另一手抓起羅玉靜，單手將她從井口拋了出去。

    羅玉靜：“……”

    摔在地上滾了一圈，剛爬起來，又是叮呤當(dāng)啷，底下苦生將誅邪劍也拋了出來，砸在她腳邊。

    隨即只聽苦生斥一聲：“封！”

    他用符將井口封住，把厲鬼和他自己一同攔在井下。

    羅玉靜撿起誅邪劍，趴到井口邊大喊：“你在下面殺厲鬼，誅邪劍拋出來做什么？手滑嗎！”

    井下傳來苦生的聲音，他說道：“萬一我沒能阻擋厲鬼，讓他們沖了出去，你也好防身。”

    羅玉靜大怒：“你傻了！誅邪劍給我，你還殺什么厲鬼！”

    二話不說將誅邪劍砸了下去，底下苦生手一抬抓住誅邪劍：“可惡！”

    羅玉靜怒捶井口：“你才可惡——！”

    她趴在井邊向下看，但下方一團(tuán)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晰，只有些模糊的影子搖晃。她望著下方黑暗，目光里都是擔(dān)憂。

    獨(dú)自站在深深的黑暗里，苦生感到一股癢意從頸脖的斷口處傳來。

    他從有意識(shí)就在井下，多年一直是頭身分離，后被師父縫起，用敕字封印連接，看似與常人無異，可“井”便是他的詛咒。

    一旦意識(shí)到自己在井下，感覺斷口處異常劇烈地疼痛起來。

    弱小些的厲鬼在誅邪劍下化作黑煙散去，因?yàn)榇颂幱戌娛仙竦臍鈭?，又有他符咒封印，散去的厲鬼怨氣不曾消散在天地，反而匯聚在此，很快被其他厲鬼吞吃……如此一來，其他厲鬼難免變得更加厲害。

    沉默無聲的廝殺里，扭曲的厲鬼在他劍下消散，周圍怨氣有增無減。

    苦生不斷揮劍斬殺，忽然間動(dòng)作一頓。

    ……糟糕。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面有一部分鮮紅的敕字蜷縮脫落。受地形以及他心境影響，一旦他脖子上敕字全部消失，頭顱從身體上掉下來，他恐怕會(huì)失去行動(dòng)能力。

    ——作為不死僵尸，這大約是他唯一的弱點(diǎn)。

    不論如何，要在那之前回到上面?？嗌匆谎凵戏骄?，一劍插進(jìn)一只厲鬼胸口。這只厲鬼較先前那些厲鬼怨氣更重，受了誅邪一劍竟然還未死，朝他臉上襲來，剛碰到遮擋口部的罩子，誅邪劍劍鋒向上，眨眼削斷厲鬼胳膊。

    殺不盡的厲鬼涌上來，幾乎將苦生淹沒。

    又是一劍斬下，苦生的肩膀、后背、手臂以及腿部，多處都被厲鬼啃噬出傷口。那股能讓羅玉靜安神的淡香溢散，更刺激了這些厲鬼。

    向來是苦生追逐誅殺厲鬼，今日卻是反了過來。那些如同螞蟻一般的厲鬼，密密麻麻綴著苦生撕咬。

    羅玉靜在上方，只能隱約看見黑氣匯聚在一個(gè)地方，苦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怨氣里。她正焦急，聽到外面吵吵嚷嚷，急促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那些鐘氏族人竟然這么快追上來了！

    這些人平日并不敢進(jìn)鐘樓，怕冒犯氏神，可今日，被人前來搗亂，破壞了祭祀儀式，還闖入他們圣地鐘樓，再顧不得那些。

    一群人都是滿面猙獰，拿著武器進(jìn)到鐘樓內(nèi)。鐘樓無處可躲，眾人一眼看見羅玉靜站在井邊，另一個(gè)胡言亂語的奇怪道人不見蹤影。

    鐘族長大驚失色，問道：“他難道進(jìn)去了井下的神龕！”

    “那是冒犯氏神！”

    “他要對(duì)我們氏神做什么！”

    “快把他抓上來！”

    群情激奮，幾個(gè)年輕人上來先要制服羅玉靜，羅玉靜往后退去，口中解釋道：“你們的氏神已經(jīng)消散，因?yàn)槟銈儗⑷说跛涝谙旅?，現(xiàn)在那些人變作厲鬼，你們的氏神為了鎮(zhèn)守厲鬼……”

    聽她說什么氏神消散，這群人如何肯信，甚至更被激怒，厲聲喝罵起來。眼見除了來抓她的幾人，其余人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下井，羅玉靜上前動(dòng)作輕巧地躲過一個(gè)人手中的刀，來到井口邊，將準(zhǔn)備下井的兩人推開，怒視眾人大聲道：“井下有厲鬼，下去就是死！”

    若不是怕這些人下去給苦生添麻煩，她真懶得理會(huì)他們死活！

    “滾開！”

    “你們兩個(gè)妖邪！想要害我們氏神！”

    被她推開的年輕人憤怒地?fù)]舞著刀沖上來，羅玉靜狼狽躲過，讓開了身后井口。

    她雖在苦生身邊三年，但終究是人類，比不過苦生那般厲害，如此多人涌上來，武器七手八腳砸下，她只憑一把刀，根本應(yīng)付不了。

    “??！”手臂被人砍傷，鮮血霎時(shí)淋了她一袖，羅玉靜短促叫了一聲，又立即咬牙閉嘴，步步后退，與那些雙目恨得赤紅的鐘氏族人對(duì)峙。人在激動(dòng)憤怒時(shí)，毫無理智可言，羅玉靜毫不懷疑這些人會(huì)在群情激奮時(shí)將她活活打死。

    邊井口處，好些個(gè)身強(qiáng)力壯的年輕人隨手撕掉井邊黃符，從井口攀著繩子下去抓人。

    苦生聽見井外的嘈雜，也嗅到了羅玉靜那熟悉的血腥味，一時(shí)間更加焦